第一百十四章_袋中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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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十四章

  天保自大楼后绕至楼前,由内而外,兜了一转,路过大世界的门口,但见原先印象中三层砖木结构的大楼,已改成钢筋混凝土结构四层巍峨的平顶楼,楼中添建了高塔,复高出大楼顶四层;四楼顶上竖着霓虹灯泡镶边的大广告牌,牌上有“金龙烟”、“白香烟”等各色广告,五颜六色,五花八门,极是惹眼。二、三层处亦有匾式广告牌,白天也亮着灯,忽闪忽闪,好生动目。他不禁想起十年前一班黑衣会兄弟相偕来逛玩大世界的情景,个个活蹦乱跳,亲如手足,在大世界可玩整整一天,灯谜场、书场、戏馆、大剧场,应有尽有;击皮球、打铁弹、骑马、坐飞船、溜旱冰、荡秋千,样样来得;会众每次来多有中奖的,大到一只镜箱,小到一包香烟,都有中彩的。

  一幕幕往昔之事涌上心头,他不由自叹:“若是焰龙教主他们俱在,咱们结伴到这远东游乐场旧地重游,倒也痛快。”目下游乐场内十景巧夺天工,什么“层楼远眺”、“广厦延春”、“飞阁流舟”、“亭台秋爽”、“风廊消夏”;豢养仙鹤孔雀的“霜天鹤唳”和“雀屏耀彩”;模拟海底世界、布置飞艇、潜艇游弋的“瀛海探奇”……诸般奇技淫巧,大胜往昔,物是人非,勾起追忆,令人感伤岁月之残酷。

  耳畔传来一阵说唱夹杂着时不时竹板的敲击声:“切尺切尺,竹板拍拍,听小热昏,唱格一只。劝人戒嫖,提醒嫖客,勿进堂子,久后落魄。劝人戒烟,勿吃洋药。家当烧光,透如火着……”天保循声一瞥,见是个十六、七岁的小男孩,甩手打竹板,脆生生地唱着,身周人行如故,并无人停下来仔细听的,想是人们听惯了小热昏,早便习以为常了。

  “劝人戒赌,保守田宅,勿要输光,天荒地白。劝人戒酒,酒是毒药,吃醉误事,自家勿觉。阁种山歌,有点来脉,多听两声,句句的确,连连声声押还韵脚,正正气气唔啥戏谑。不过一样,说得勿着,碰得勿好,舌头乱嚼……”虽是劝善之词,但那男孩也是言不过脑,咿呀哼唱,只闻声响彻云,不觉得有多动之以情。

  街上人多,像川流不息的河水,这河水里还有些浮动的“小石头”,滚来滚去,嘴巴不停叫唤:“卖报!卖报!特大新闻,蒋委员长发电大骂阎锡山,骂他不是个狗东西!号外,号外!”云云。报童为噱头引人眼目,特为夸大胡诌,引得不明就里的人,蜂拥上来抢报纸。天保不读,便已心下明镜的了,黑衣会众吃过shi的苦头,深知其ducai统治,专搞阴谋诡计,陷害忠良。北伐以来,名虽自诩“统一”,实则军阀各怀鬼胎,蝇营狗苟,朝三暮四,连年战端,已是昭然,自不在话下。

  杨天保在大世界门口叫了辆黄包车,迳抵吴虬寓所,进门但见吴先生坐在堂上,喝茶读报,好生悠闲自得。杨天保急忙忙上里屋自己房间,换下敝衣,焕然一新地出来,坐到吴虬身边,笑问:“新闻纸上说甚么呢,先生引为一乐?”吴虬将报纸往桌上一摊,含笑道:“shi的日子不好过,近来战事虽歇,笔墨官司打得火热,你看看,阎锡山跟老蒋对骂山海经哩。”天保扫了一遍,亦忍俊不禁道:“这些军阀全是些鬼东西,浑将天下当了自家,肆无忌惮,目无民权,跟一帮打牌的娘们儿似的,你扭他一下,他下头踢还你一脚,一出出尽是好戏,呵呵呵。”

  吴虬顺口告之:“天保,你真是稀客,难得回来一趟,不巧得很,佳丽母子今天正好一齐出去玩了。下午佳丽还要带孩子去医院打疫苗针,今天你们白天看来是没法见面了。”天保心不在焉地说:“不妨事!”

  正说话之间,天保忽地脸上一肃,手伸出来,已多了个一寸长的小纸卷儿,摊开一看,原来是张承德发来的密信,以“云龙雾现”吹钉在桌子脚内侧。这手法系黑衣会独有之法,外人绝难学会,吴虬见得多了,也习以为常,就当没看见,也不吱声,自顾看报。天保阅后,将纸卷烧了,凑嘴到吴虬耳畔道:“公董局跟日本人搅一块儿去了,目下在一品香密会,绝无好事。”吴虬呷了口雨前的龙井,颔首低语道:“不错,你啊,得给东北的兄弟提个醒儿,我怕日本人不日就要向东北诸省动手了!”

  天保略有迟疑道:“东洋人还不至这般着急吧,目下就让弟兄们做起事来,会不会打草惊蛇?”吴虬低声道:“你看啊,目下东北军新败于苏俄之手,局面不稳,军心沮丧,早铩了当初张作霖时代的傲气和骨气。而日本军威日盛,兵精粮足,大有与欧美列强分庭抗礼之势,他们早有吞并东北之心,此时动手,恰是挑在中国军队的软肋上,不可不防!再说晋阎和老蒋不谐,我看迟早有一战,到时候中国更乱,我族危矣!北面的苏俄,此番侵略东北,寸土未得,彼必不甘心,伺机,就等中国南北难顾之机会,准拟下口吞我沃土,亦要紧防患于未然哩!”

  吴虬口风向来很紧,且与黑衣会一条心,天保知无不言,便将苏俄已运兵漠北之事,据实以告。吴虬听了,吃了一惊,两人忙躲到后屋密室,吴虬神色之间,如临大敌,说道:“不得了了,苏俄此番是真想亡我中华哩!子这是想仿效当年挑拨新疆之乱的故事,要对咱们的新疆动手,一旦他们大军长驱直入,就使军队不内讧,也难挡其势头。子若得手,吾国灭亡,指日可待!”杨天保也深自忧虑,说道:“俄日惹患,小弟思来想去,大难将届,却不知如何区处才好,东西两边,难以兼顾,请先生教我,解我燃眉。”

  吴虬喟然长叹:“国家大事,本应当局主持,怪只怪咱们国家养了班蛀虫,祸国殃民,视老百姓如草芥,贪污受贿,无所不用其极,端的是个中里手。论到卫国救国,还是不得不仰赖你们黑衣会的好汉。目下时局如此,糜烂已极,咱们也只能择紧要,先防御一头,避实就虚,方有回旋之余裕。”天保连连点头,亟待他快说下去。

  吴困龙语重心长道:“东北和漠北,依我看来,漠北为大,当以漠北为重。想苏俄军力,日益强横,既有其内线消息,他们大兵压境,自是确凿,毋庸犹疑不决。天保兄弟,值此危难,你当仁不让,依我之见,你得亲自跑一趟新疆。现下新疆局势,纷繁复杂,但我时刻留心,已知关窍。欲保新疆,的官军绝靠不住的。只有河州的马仲英,才是个真英雄,可担救赎新疆的重任!”天保矍然道:“先生可是说的‘河州三马’的小幺?”吴虬颔首道:“正是此人!”

  列位看官,阅至此处,想是一头雾水,且容在下简介之:话说民国一季,乱世出英雄,名人辈出。除却各路枭雄之外,地方上面,山东有“五子”,吴佩孚字子玉最是闻名;湖北督军王占元大号子春;浙东扬名的卢永祥字子嘉;还有张怀芝,子志、周自齐,子廙——横行天下。而与之齐名的则系西域河州的马家三兄弟:马步芳、马步青、马步英,骁勇善战。麾下河州子弟兵,训练有素,所向披靡,时人赞誉为“马家军”。兄弟仨里面,最小的马步英最是勇冠三军,与其两个哥哥明哲保身的性子不同,天不怕地不怕,不服shi的管,啸聚一方,做着绿林好汉的勾当。

  马步英独树一帜,官家自诬他是匪患,身为shi走卒的马家两个哥哥,自难洁身自保,只得与弟弟分道扬镳。马步英忿而改名马仲英,与兄长决绝,自将所部,流窜西域,横行无阻,挡者披靡。当地人惧怕其勇猛,送他外号“尕司令”而他自己则追慕先祖马超之英勇,处处与马超比拟,自己给自己起了个“锦马超”的诨号,吴先生说的正是此人。黑衣会耳目遍天下,天保自是晓得此人大名,自不必说的。

  吴虬和杨天保英雄所见略同,一拍即合,天保得着先生指点,若拨云见日,心里阴霾尽释。有了目标儿,精神自然涨旺。他不日即暗中嘱咐张承德照顾吴虬、农佳丽一干亲友,将上海事务悉数交在承德肩上,自己则壮志满怀,雄心勃勃,启程西去。来也匆匆,去也匆忙,天保竟未及与妻子晤上一面,笔者替他俩可惜。

  农佳丽这晚却也未归,从此也再没回来。嗣后她给吴虬写了封信,意思是农宅空关着没人打理也不是个事儿,她决定跟杨正节搬回去住,吴虬隔壁就不回来了。一番致歉感念之词,云云。

  吴虬对这一对儿小夫妻,虽心有不舍,但民族大义之前,别人家的闲情又有何暇顾及呢?日常若有人问及天保,吴虬自轻描淡写道:“一个跟班嘛,时间长了,辞退回家去了。”

  有话时长,无话时短,过了新年,又忽忽数月,shi和阎锡山终归还是打了起来,陇海线上,中原大地,烽火燎原,鏖战半载,死了数十万中国兵丁,百姓伤亡无算,而恶战日久,到后来也没打明白。战后的中国官僚,依旧懵懂颟顸,今天吵来明天闹,只是一个不了。

  夏天天热,自家伙儿分崩离析,汪精卫拦着冯玉祥、阎锡山一班吃了败仗的军阀,在北京跟南京shi闹分家,而张学良是死心塌地跟了shi,坏了汪精卫的阴谋。shi转忧为喜,自是高兴,见了小六子,眉花眼笑,欢喜得不了,将华北东北,悉数交给这黄口孺子管去。老蒋自道得人,北顾无忧,专心剿共,不遗余力。广州不服老蒋,平汉线上诸军阀不服老蒋,老蒋蛮横,自恃武力,不服就打!如此这般,民国一十九年,三百六十多天韶光,又在纷纷扰扰的战乱里浪费殆尽。

  庚午年关才过,辛未年还没怎的开头,shi又把胡汉民给抓了。你shi狠得不可一世,好吧,夏天到了,汪精卫派人在南昌设伏,给蒋光头“孝敬”卫生丸子吃。上海天蟾舞台旁的秘密机关经不住叛徒告发、军警缉拿,逃离去了外省……乱,乱,乱,中国之乱,乌烟瘴气,已给这般吃人命吸人血的“丘八”、“二尺五”、“七斤半”的头儿脑儿们,弄得满目疮痍,一塌糊涂!而人日本子,卯足了劲头儿,鼻子贴着中国东北地图,眼里流血,觊觎得不得了。民国二十年五月间,张承德接获孙承志消息,说是东北屯垦军,逮到了四个奸细,查至确凿,qiang毙以殉。百度一下“袋中人杰众文学”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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