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二十九章_袋中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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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二十九章

  纪子修一口气全部吐出,骂了整整一个时辰,直到口干舌燥,咽喉咯血,喘气不继,方才停下来少歇。这一个时辰里,德古拉不发一言,像个闷葫芦一样,死死盯着纪子修,连他面上每一寸肌肉的牵动,也不放过。两人悬在山梁上,虽寒风呜呜,德古拉却恍如老僧入定,双足牢牢钉在梁脊正中。纪子修见他神色有异,起初呆滞,渐渐的面色凝重,面颊凹陷处,隐隐泛青,及至纪子修骂声停息,德古拉的脸色已青得泛黑了。纪子修不明所以,甚是纳闷,倒反而不再辱骂,德古拉眉头紧锁,两根细长的眉毛之间,几乎拧成了一个肉疙瘩,伸手在纪子修身上到处摸了一遍,不禁冷哼一声,随手拍开了他受制的穴道,推血过宫,按摩了几下经脉。

  纪子修身子甫一活络,口中大吼大叫,脸上青筋乱跳,眼中血丝爆裂,左拳右掌,一口气打出九九八十一记催魂夺命的绝招,顷刻间笼罩住了德古拉全身的要害。德古拉身若竹篙儿,脚前头后,倒纵而起,黑影一晃之间,瘦长的人影已站在石梁彼端的山壁旁一块凸出的巉岩之上,彷如这丈许之距离,只是吸血鬼轻轻易易一跨步即过的一般容易。

  山壁间全是凝冰积雪,滑溜异常,难有下足之处,子修丝毫不敢大意,只怕一个失足,摔得粉身碎骨,于是展开轻功,全力施为,石梁越陡,他奔得越稳,朝德古拉落足之处欺近。奔至德古拉面前尺许,子修停步,双足使出“千斤坠”功夫,将身子牢牢定住峭壁之旁。见他犹似一株枯槁的老树,一脸奸笑,似在闲逸地等候他进攻,纪子修怒火油然上冲,左掌一扬,右拳呼的一声,冲拳直出,猛往德古拉胸口击去。德古拉伸出破蒲扇般的长大手掌挡架,两人拳掌相交,子修身子一震,胸口气血翻涌,明知不敌,还是敌忾之心大增,强憋一口气,运掌成风,连进三招水龙神掌。

  德古拉每拆一招,纪子修身子必得连晃几晃,险险堕下峰去。吸血鬼始祖接到第三招,左足飞起,急向他小腹踢到,子修当即右拳左掌,齐拍击对方面门,攻敌之不得不救,是拆解他左足一踢的高招。德古拉嘴角一咧,桀桀笑声中,伸臂相格,四臂相交,咯咯两响,子修胸口隐隐发痛,急忙运气相抵。岂知德古拉拳法如洪涛巨浪,刚猛无比,一占上风,拳势愈来愈强,不容他有喘息之机。若在平地,纪子修原可跳出圈子,逃开数步,避了他掌风的笼罩,然后反身再斗,但在这巉崖峭壁之处,实是无地可退,只得咬紧牙关,使出水龙神掌的“盘龙式”,密密护住全身各处要害。

  这盘龙式招招全身守势,出手奇短,抬手踢足,全不出半尺之外,但招术绵密无比,犹如浑身上下盘缠满蛟龙钢铁般的鳞甲,周身始终不露半点破绽。德古拉一招紧似一招,眼见对方情势恶劣,但不论自己如何强攻猛击,子修必有方法解救,讶异惊奇之余,不禁暗自佩服中国功夫了得,竟是格外地兴致盎然,越斗越起劲。

  其时乌云里日影洒下,将山壁映得一片明亮。那山壁上全是晶光的凝冰,犹似钻石一般,两人斗到酣处,德古拉一拳打出,子修一避,那拳打在山壁之上,冰凌飞溅,有几块激射向子修眼睛。眼皮极是柔软,这一下又是出乎意料之外,难以防备,子修但觉眼上剧痛,大吃一惊,危急中倏施“铁板桥”功夫。这铁板桥功夫原是闪避敌人暗器的救命绝招,通常当暗器来得太快,不及跃起或向旁避让,只得身子僵直,突然向后仰天斜倚,让那暗器掠面而过,双脚却仍是牢牢钉住地下。功夫越高,背心越能贴近地面,讲究的是起落快而身形直,所谓“足如铸铁,身挺似板,斜起若桥”。纪子修这一招“铁板桥”,双足钉在崖边,有如生在石上一般,身子凌空,凭虚倾在雪峰之外,背心紧贴岩石,身子几乎与地面垂直。

  德古拉风雪中见之高妙绝诣,不自禁地叫好,口上虽喊:“好功夫,妙极,绝了!”脚下抢进,靠身山壁,已将子修逼在外档。此时子修半身凌空,只要足底微出,身子稍有不稳,立时掉下山谷,而德古拉却是背有依托,占尽地利形势,招招逼迫对手硬接硬架。子修极是机灵,偏不上当,出手柔韧滑溜,尽力化解来势,决不正面相接。两人体格武功本就不在同一等级,平手相斗,子修也是绝无胜算,现下诸多不利,焉能持久?

  又斗数招,德古拉忽地跃起,连踢三脚。这三脚乃外家“破碑脚”,开碑裂石,凶猛之极。子修急闪相避,而对手第三脚一过,双掌齐出,直击自己胸口。这两掌难以化解,自己站立之处又是无可避让,逼处绝境,只得也是双掌拍出,硬接来招。四掌相交,德古拉大喝一声,劲力直透掌心。纪子修身子一晃,急忙运劲反击,将毕生功力运到了掌上,这是硬碰硬的比拚,半点取巧不得。两人气凝丹田,四目互视,竟是僵住了再也不动。

  德古拉阴寒内力撞在子修阴阳互济的内力上,犹如撞上一堵深海巨浪,数万米深的海水自海底掀起,夹头夹脑打下来,也不过如此。吸血鬼始祖曾在一次远洋航行中,遇上海啸,识得其威力之猛恶,绝非人力所能企及,知他武功得有奇遇。当下双腿稍弯,背脊紧紧靠上山壁,以玄阴内劲导引子修掌力,引将过来,传到山壁之上,猛可里轰然一声巨响,背后山壁整个儿吃不住巨力,蓦然爆开,其势有如山体内预埋了许多强力炸药,倏忽爆炸一般。

  德古拉身法快得无与伦比,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,一把将纪子修夹在腋下,乘着爆炸之力,纵身跳下山崖。上来时飘飘如仙,德古拉彷如脚下踩着有形的东西,漫步降至石梁上,而下去则峻急如落下三千尺的瀑布,飞流直下,兔起鹘落,迅捷利落之至。纪子修头发直竖,眉毛眼睛嘴巴几乎要给风拔去一般,齐往上扯,及至落地,脸面上还隐隐生疼,心有余悸。

  头上大大小小的乱石如雹雨坠下,回回们吓得惊呼尖叫,相互推掇挤踏,抱头四窜。落地之后,德古拉将子修重重往地上一放,黑影一晃,已自远逸,飞窜之间,东折西踅,身影如穿花黑蝴蝶,从一众奔逃的村民之间穿越而过。手爪伸缩之间,身影一掠而过,而十来个村民却通通折断了脖子,萎顿扑翻倒地。

  德古拉身法太快,出手神鬼莫测,纪子修毕竟才履江湖,历世不深,不遑他突施毒手,要待施救,石块碎片簌簌、哗哗的巨响之下,村民已皆毙命,落得他空自捶头蹬足,要再追赶,德古拉早已去得远了,晃眼之间,影踪渺然。他走过倒地的人身边,见他们死状一模一样:头颈折断,舌头吐出老长,七孔流血,死相惨绝人寰。纪子修不禁大放悲声,哭了起来,恸哭气苦已极,用力拉扯头发,恨不得一口气全拔光了,深愧神明。

  他发狂懊丧了许久,天色向晚,红日倚山,远山衔日,山与日相伴,而他惟见给自己内力震碎的山峰,已然削平。原本一座山峰,已一分而二,心头却无半分喜悦,念及吸血鬼始祖的怪异、凶残之处,不寒而栗。

  空山寂寂,云生谷底,雾迷峰巅,天地茫茫,就只他纪子修一人而已。忽听背后瑟瑟响声大作,颇异寻常,异声中夹杂着一股令人欲呕的腥臭。纪子修转头一瞧,登时倒抽了一口冷气,但见身后山壁石缝里一条白身黑章的大蟒蛇蜿蜒游了出来,举首高数十丈,蟒头比六座的汽车还大。头顶上高高生了一个凹凸不平的肉瘤,眼若火炬,口似血盆,鳞似金钱,口中吐出一道黑气,则见:冥冥蒙蒙,比蚩尤迷敌的大雾;昏昏暗暗,例元规污人的飞尘。大地之中,遮蔽了峰峦岭岫;长空之上,隐藏了日月星辰。弥弥漫漫,涨将开千有百里;霏霏拂拂,挡着了十无一生。正是妖蛇吐气三千丈,千里犹闻一阵腥。

  蛇身太长,游了老半天,也见不到蛇尾梢。中国西北地区蛇虫不多见,这蟒蛇如此异状,更是难得。纪子修脱口叫道:“啊哟,这是甚鬼东西!好大的蛇!”那蛇听到声息,立时蜷盘成团,昂起了头,伸出血红的蛇信,嘶嘶作声,只待扑出。

  纪子修见了这等威势,倒也不敢贸然动弹,双目紧盯蛇头,弓身作势,静以待变,不再胡思乱想蟒蛇的出处,脑中空明,一片澄澈。蛇头左右摇摆,不见对方动弹,它亦并不遽攻,双方虎视眈眈,四野沉静,却隐含杀机。纪子修见蛇体盘曲之间,蠕蠕而动,半晌方见这尾尖末梢,而蛇粗如山梁,蛇皮油亮,鳞鳞闪光,在黄土地上显得格外醒目。蛇腹内隐隐有咕噜轰咚之声,想是此蛇肚饿,闻到血肉味,特意饱餐来的,此刻遇着阻道儿的,自是郁闷,难免发火。纪子修从未见过这种头上生瘤的带毒蟒蛇,生猛如龙,手心内汗湿腻腻,背脊上也已衣衫浸湿,紧贴背脊,山风吹来,凉飕飕地打颤。

  纪子修背后游出一条如龙般大蛇,全身斑斓五色,一颗头作三角形,比个汽车轮胎还大,蛇皮锃亮,三个七石缸合起来粗细的蛇身微微起伏,腥臭的呼吸粗重如隆。与之对峙良久,两造各有所忌惮,静待时机。不知不觉,时已近午,连日风雪阴霾,此时略暖,天色渐渐亮了,跟着太阳出来,照得满山遍野一片明亮,空山寂寂,偶有鸟兽喧鸣,更添孤寂。山谷内东一堆西一具,躺满了尸首,许多尸体血肉涂地,创口内血还未干,血腥气随风飘荡,引得那巨蟒胃里馋虫乱爬。它昂首吐舌,显已饥肠辘辘,恨不得立时就将满谷的尸体统统吞下肚去。叵耐纪子修不知高低,愣是挡在当路,碍手碍脚,大蛇好生不痛快,发出嘶嘶嘘嘘溜溜的巨鸣声,颠头播脑,烦躁猴急。

  列位须知蛇性,打圈昂首,便是等敌人先行动手,然后趁虚而入,从敌人破绽中反击,敌人若是不动,蛇类极少先攻,即令若子修所对之巨蟒,也是一般无二。蛇身蜷盘成圈,系隐藏己身所有弱处,昂首蓄势,系以己身最强的毒牙伺机出击。如果贸然窜出噬敌,苦于蛇身极长,弱点甚多,不免为敌所乘,此乃蛇类自保的天性。纪子修自知蛇虫之性,也抱定后发待敌之念,“敌不动我亦不动”,拿桩站定,拉开架式,竟如石头一般,纹风不动。那蛇又吃不准他甚路道,虽不敢轻举妄动,却也是跃跃欲试,随时随刻便是惊天动地的一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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