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五章_袋中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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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五章

  李东龙问了别家,并无鹿儿失踪,想来系野兽刚来不久。范恩伯见血迹殷然,暗道:“这野兽来得突兀!”他领着众人循着血迹寻去,一直跑到山谷北面的山根下,血迹一滩一滩,一直蔓延上了山脊。山脊上众人俯览过去,一览无遗,并无高大的植被可掩蔽,再往远眺,就是阿列克马河,血迹到河边而止。偶尔有几艘汽船,从河上面驶过,发出孤独的突突声。河的那一头隐约有个狭长的灌木丛,再远就是光秃秃的山麓。跟着两人一齐来的村民七嘴八舌,猜测袭击鹿圈的系水下的东西所为。

  李东龙对范恩伯道:“我带他们下去河边看看,你回去陪着大哥,有消息要帮手,再遣个村民去叫你。”范恩伯点头赞同,嘱咐一句:“二哥自己小心。”李东龙则领着人们下山去,来到河边,见水流湍急,谁都吃不准系何物所为了。村民精擅水性,有不少人恐自家鹿群受袭,不甘心放弃,纷纷下水,却也一无所获。大伙儿废然而归,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大半村民灰心丧气,回来之后,就分头回去,忙着加固圈栏,以防再有鹿儿失踪。张平安见李东龙等人回来,神色黯然,宽慰了他们几句,听他们说来,也是一头雾水,参详不透究系何物所为。

  这日白天并无异样,村民们商量着分班轮值,守夜戒备,一旦有警,敲锣打鼓,随时一齐出动,以策万全。当夜却并无野兽来袭,翌日大伙儿帮忙头天丢失了鹿群的那户村民,收拾一新。圈里鹿群多的人家还匀了五头给他家。大伙儿相互帮助,总算是令那家人,破涕为笑,千恩万谢,喜不自胜。张平安见此事皆大欢喜,也自欣慰,就要告辞启程。鲍尔克察一家及村民自是不肯放心,又留了他们一夜。连着两夜无事,张平安则又思启程,村民哀告有野兽未除,高手一走,村民应付不过来,如此这般哭诉,又将三人挽留了下来。

  而时光易过,日月如梭,转眼过了五天,人们延颈而望,却再无鹿儿失踪,村民日夜轮班看守的劲头也有所松懈。张平安一心起行,鲍尔克察再难挽留。平安见其一脸难色,也知鹿儿失踪得蹊跷,自己一方确也是除恶不尽,急着要走,心下亦有些歉然。他转念生计,宽慰道:“我等真的此去有要事在身,不便久留,盘恒日久,也真是感激不尽。贵处祸患未除,我们也自不放心,因此上,留与不留,我们也自权衡不定,犹豫再三。我有个主意,我和三弟一起走,留下二弟在此多留些时日,务必将野兽斩尽杀绝,再赶来与我们会合。你们放心,我这二弟武功卓绝,本领高强,对付些些猛兽,绝不在话下!如此一举两得,藉杜后患,你们看如何?”

  鲍尔克察虽仍有难色,但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,当然点头同意。张平安见这头答允,再跟李东龙和范恩伯商量,他们也觉唯有此举方不耽误旅程。既已分拨定,隔日张平安二人就要启程,鲍尔克察不放心,自告奋勇做向导。鲍尔克察凛然道:“各位既诚心帮咱们村子,又是我家的救命恩人,如今留下一个师傅,你们二位就缺少脚力,多不方便。我相熟地形,正可做个脚力和向导,稍尽心意哩。”张平安本想婉拒,但念及他一片心意至诚,甚是感动,转念一想:“让他跟着,一来做向导,二来也是留一人带一人的公平起见。”由之听允其自便。村民相送出一里,送给三人各一套新衣裳,分自洒泪而别。

  话休絮烦,话说一行又是三人,告别众乡民和李东龙,换上新衣,爽爽利利,迤逦西行。渡小河、翻山过石松林,进入崇山峻岭的高地,经托塔、过赤塔,沿途不是丛林就是高山峻途,路上非只一日,艰苦自不必说的。鲍尔克察驮着平安、背着行囊,范恩伯在前逢山开路,遇水搭桥,一漫奔走了数十日,从村里带出来的干粮吃光了。这日在一条小溪畔,范恩伯掷石子打死一头饮水的驯鹿,由鲍尔克察安顿平安下地,将死鹿剥皮割肉,生一堆火,烤炙来三人吃个饱儿。吃剩的肉还是一如他们通古斯人的做法,切条腌制了,带着路上慢慢吃。范恩伯为人和气,极口夸赞他做肉手艺好,三人有说有笑,赶路不缀。

  及至抵达卡拉河,也不须舟楫,范恩伯连平安抱起鲍尔克察,一跃穿过河湾的芦苇荡,跳落对岸,吓得鲍尔克察半天说不出话来。既见了范的本事,鲍对之赞不绝口,连竖大拇指,惊羡于中国武功博大精深,既实用身法又好看,说得张、范二人哈哈大笑,怡然自得。鲍尔克察步速慢,不如李、范那两个轻功绝顶的高手飞奔快逾奔马,数百里的路,走走停停,也走了有数月光景。

  过了卡拉河,路越见难行,这日行至一丛白杨树前,林子后是悬崖峭壁,崖上长着茂密的石松。白杨林的右首相隔数丈的山坡上,又是一丛桦树林,一弯细流穿过山坡上的岩石,注入山背后的深涧。气候嬗变,西伯利亚的秋季已开始冰寒刺骨,天气越来越冷,只有遇上晴日暖和,尚可露宿林间。鲍尔克察在,心细如发,发现一个山洞,掩映在林木之间。

  此行不须疾奔贪赶路程,张平安常自下地行走,锻炼锻炼筋骨,松散松散腿脚,鲍尔克察其时并未驮他。鲍尔克察见了洞口阴暗,走过去双膝跪下,往石松的枝桠下爬了八、九尺,钻入了洞内。山洞虽小,却可容三人绰绰有余,且在地下,避风之良穴。三人生火取暖,吃了干肉片,在洞内好好地睡了一宿。翌日范恩伯早早起来,上山打了一只青狐回来,鲍尔克察腌制了肉,补充干粮,又将狐皮及先前打的各种兽皮,做了几件袄子,分给两人穿。三人准备停当,过了三日,又打了些松鸡、松鼠,吃了再行赶路。

  一路上虽苦,却有鲍尔克察这个行家里手,又会做吃的,又会缝制衣裳,天候虽变,却也无妨。地上的走兽水里的鱼,到了他手里,不须作料,就能烧炙得甘美可口,为旅途劳顿,打起了大大的精神。至后到了一条大河边,河横卧在两座山峰之间,张平安身子骨给鲍尔克察调治得越来越健硕,见了河水尚未封冻,甚是开心,心血来潮,想下水捕鱼。范恩伯也是高兴,陪他一同下河。两人拿随身携带的鱼刺,你戳我挑,捕了七、八条大鱼,三人边烤边吃,吃得满嘴流脂,好不痛快。

  歇了半日,范恩伯挟二人飞过河,行不上一日,就到了大草原。其时正是草长花秾的暮春季节,日淡风怡,满眼系肥美的土地,比历经的坎坷,好上不知几千倍,三人目眙神驰,流连忘返。转眼寒冬又至,此处四季水暖,三人决意在此过冬,等严寒过去,再启程向西。兼之位处西伯利亚大铁路左近,沿途有人、车往来,也方便打听消息,再则也可藉此等一等李东龙西来。忽忽数月,他们割草宽地,在水草旁用树枝搭了两间茅屋安家,捕鱼打猎之余,蓄养麋鹿,烧陶作碗,堆土为灶,自己动手,丰衣足食,诸般日用物品,次第粗具,就此安顿下来。

  鲍尔克察为人毫不啰嗦,且心灵手巧,啥都会干,披荆畚砾为圃,艺植耘芟,灌溉培壅,皆有法度。每日劳作,辛勤诚朴,也绝不问东问西,黑衣会之事自是一概不知不问。沿途过往的旅人行路饥渴,也往往上他们这里打尖歇脚,张平安就借机打听消息。无如这般音讯,过往行人,岂能轻易得知,他们也抱着活马当死马医的侥幸,孜孜探求罢了。

  后来鲍尔克察在通古斯人里,无意间听说飞艇队的事情,还打听到他们就在贝加尔湖西北面不远,俄**队四乡张贴榜文,四时征召劳工到营地干活。鲍尔克察就告诉平安,张平安一听之下,就猜泰半系黑无常一路灭怪物的兄弟。鲍尔克察听说中国人里有平安的伙伴,自告奋勇,来打探打探消息。

  列位读者,话续前情,鲍尔克察暗潜水下,不料还是给黑无常发见,因此令黑无常等人得见教主。张平安洋洋洒洒一席话罢,听得黑无常、谢灵和丑面惊心动魄,心驰神摇,感佩不已。三人得知教主从此再无武功,形同废人,抱住教主痛苦了一通。

  张平安手摸着谢灵的头,释然道:“莫伤心,莫难过,我这不是好好的么?虽从此再不能习武,但能做个平常人,倒也不坏哩。呵呵呵呵,难不成,我没了武功,你们就不要我当教主了么?”黑无常和丑面大惊失色,跪在地上,连连磕头,大叫:“属下该死!属下绝无此意,教主对咱们恩同再造,咱们绝无二心!”一面信誓旦旦,一面磕头如捣蒜,弄得鲍尔克察手足无措。张平安忙去搀扶他俩,拉着三人的手,和颜悦色道:“好啦,好啦,我说笑来着,你们的心意我岂能不知?你们都别难过了,咱们讲正事儿要紧。”两人不敢发内力,顺从地坐起来,听教主示下。

  夜漏将半,月色如银,银河淡荡。此时乃四月尽间,夜气正清。银汉斜横,疏星灿烂,风来袅袅生凉,月上离离泻影。张平安请鲍尔克察去将范恩伯叫来,鲍尔克察答应一声,推门出屋,平安正色道:“我也说了,路上结拜了俩兄弟,等会儿三弟来,你们好生亲近亲近。另外我想拜托你们去迎一迎我那二弟。”丑面修罗和黑无常长老二人异口同声:“是,谨遵教主教令!”说着话,范恩伯先奔回来,笑声在门外已听得清楚,推门进来,黑无常和丑面上下一打量,他虽穿着土着的宽大袍子,却难掩英气逼人;范恩伯见三人也是器宇轩昂,大非寻常。他朝平安问道:“大哥,这三位是谁啊?”平安笑着招手,让他走近,引荐道:“三弟,这是哥哥我的三名会众兄弟,咱们甘苦与共,不分彼此。黑长老、老五、小谢,这便是我的三弟,人称阴阳掌范恩伯,武功独步天下,好生了得。你们多亲近亲近。”

  范恩伯人既厚道,见黑无常年岁已高,便执弟子礼,倒头下拜。黑无常忙搀扶他起来,二人手底下一较内力,各自佩服。范恩伯直起身子,两人各自抱拳为礼,各道万福。张平安哈哈一笑,左手拉住范恩伯的手,右手拉着黑无常,朗声道:“一年多的苦楚,见了你们,老夫是苦尽甘来呐,啊,哈哈哈哈。”满室生春,英雄对影而笑,其乐融融。百度一下“袋中人杰众文学”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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