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3、三更合一_念卿卿(重生)梁知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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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3、三更合一

  她的声音先?是?急切,后来慢慢弱了下来,似乎底气也一并减弱。

  甚至还说什么“人财两空”,莫说无人敢与他玩这个把戏,便是?玩了,他亦能让人加倍还回。可“人”,何时又落在他手上了?

  陆安之思绪混乱,偏只觉得手腕那处皮肤滚烫,像被?浇洒了热油一般。

  他眉眼低垂,身体?僵硬。

  这是?除他喝醉之外?两人第?一次肌肤接触。女孩嫩白的柔荑软软地扒着他,陆安之只觉得心跳似乎都快了些。

  若非还有月折在场,他强撑着这份镇定,面色顷刻就能决堤。

  顿了会儿,陆安之方道:“你从前不是?很自信,我不会杀你。现?在没那个底气了?”

  “不是?!”林卿卿坚定道,“有关你不会杀我这一点,我一直很确信。哪怕利益达到顶峰,你也不会让我死。”

  “那你慌什么?”那模样,像是?怕他杀她似的。

  说罢,陆安之便是?瞧着女孩缓慢地抽回手,低声道:“我一直想不出他为何杀我,方才恍惚有些懂了,他的图谋或许不在我身上,或是?与你们三辰宫有关。”

  不然,杀女的方式有千百种,不必非要找一个杀手组织。且杀手也并非三辰宫一家,林昌邑偏偏挑了这个,不该全是?巧合。

  有不有关的,陆安之不在意,尽管在他眼里,最大?的可能依旧是?林昌邑设的连环套,以亲女来做美人计。

  然则当下,他脑袋空空,竟只觉得:缘何女孩手指抽离,他的手腕依旧灼热发烫?

  陆安之手指僵硬在桌边,哑声开口:“或许,是?他拿出手的本?就是?我不稀奇的东西?。”钱财之事,他本?就不在意。

  但若是?真去?想,林昌邑用什么东西?,才能换林卿卿一命,他一时竟也想不出。

  房内一时寂静,月折方才没说完的话?,这时赶紧道:“他还有句话?。”

  月折望着自家公子:“他要林小姐死于众目睽睽之下。”

  话?音落地,林卿卿与陆安之瞬时都懂了。林昌邑要她死,且要她死的人尽皆知,是?要让人知道,让谁知道呢?

  知道了又能如何?

  此问一时无解,月折却是?忽的蹙了蹙眉:“公子,有人来了。”片刻后,果真有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
  月折打窗子跃出,陆安之起?身迟疑了下,随即走入一侧内室,又扯过屏风,挡住他自个的身形。

  咚咚。

  敲门声很快传来,林卿卿扶了扶腰,轻叹一声方才向那扇紧闭的房门走去?。并非心内惊惧,陆安之仍在这里,她心安得很,实在是?折腾了半夜,她强撑着精神,身子已经疲倦。

  “二姐姐可在这里?”林卿卿手指还未搁在门上,门外?忽然就传来温柔的嗓音。“我是?瑶瑶。”

  林卿卿心里咯噔一跳,这是?兴师问罪来了。

  然她问心无愧,自不必慌张,当即开了门,拎着比林瑶瑶还要温和的面目,一脸无辜:“三妹妹怎么这么晚过来了?”

  林卿卿将林瑶瑶迎进门,看着林瑶瑶那似桃子般红肿的眼睛,明知故问:“妹妹的眼睛这是?怎么了?”说着,又是?拎过茶壶预备为她倒盏茶。

  可惜茶水早已凉透,林卿卿便又道:“这水太凉,我让小二煮壶新的送来。”

  “二姐姐!”

  林瑶瑶忙拉住林卿卿的手,一开门,林瑶瑶便清楚地瞧见,林卿卿脸上的伤疤不见,姿色甚至较从前更胜。

  诧异与嫉妒仅在瞬息之间,林瑶瑶言语间愈是?哽咽:“你能活着回来真好,这些日子,我们都很想你。”

  “爹爹还以为,你再也不会回来了。”

  林卿卿任由她握着手,温声附和:“大?抵是?我还算幸运。”

  “那位救下姐姐的女侠呢?”林瑶瑶道,“我应当面谢过才是?。”

  “她有些事,天亮方才回来。不过白日里,爹爹已然谢过她了,妹妹也不必再为我忧心。”

  “那便好,那便好。”林瑶瑶说着,泪水吧嗒吧嗒落下。

  林卿卿默然瞧着,换做是?从前,大?约又要手足无措地去?哄她。纵然,她从不知该怎样去?哄一个人,多数时候,便只是?无措地立在一旁。亦或,全了她隐晦不曾明言的心愿。

  眼下,林卿卿便是?瞧着她,并不先?一步挑破。

  林瑶瑶哭了一会儿,直哭得内室的陆安之都有些烦躁,她才将将停下,又作势咳了两声,喘匀了气,方才与林卿卿道:“二姐姐,还是?劳烦你帮我去?要一壶热茶。”

  林卿卿坐着没动。

  林瑶瑶又道:“二姐姐,你喝凉茶吗?”

  “有时喝,有时不喝。”

  林瑶瑶凝着她,眸色天真又无辜:“一壶凉了,不是?都该换新的么?”

  林卿卿知她意有所指,这比喻也算精妙。林瑶瑶无非将她比作已然凉透的茶,既已凉了,林瑶瑶这盏温热的取而代之也未尝不可。

  林瑶瑶拐着弯说话?,林卿卿索性与她一般含混不清:“凉了该不该换,看的是?喝茶人的喜好。但,这茶凉了吗?”

  从未凉过。

  林瑶瑶眸中闪过明显的诧异,这个一贯柔弱从不与人争执的姐姐,怎么突然像是?带了刺一般,还精准的刺在她的伤口上?

  林瑶瑶哭得更痛了,她捏着帕子捂在心口,时不时地还咳上两声,不知其意的,还以为是?她身边人欺侮了她。

  林卿卿见她哭得热闹,像一人坐台说书一般,也不打扰,只悄然给她倒了杯凉茶。在她哭累的间歇淡淡道:“三妹妹还是?先?喝杯茶,别哭坏了嗓子。”

  林瑶瑶摸过凉凉的茶杯,使劲咬了咬牙,终是?先?一步开口:“二姐姐,我知道江玉笙来找过你,他与我说了。”

  林卿卿回应她一脸迷茫,仿佛在说,那又如何?

  林瑶瑶便是?蓄着满眼泪继续道:“他说他还是?喜欢你。”

  “我嫁于他也有半月,他怎能这么伤我?”

  “二姐姐,你喜欢他么?你若是?喜欢他,我今日便回去?同?他求一份休书。二姐姐好不容易生还,如此,就是?喜上加喜。”

  林卿卿的嘴角不可查觉地抽了抽,以退为进这一招林瑶瑶用的还是?很好。

  她道:“妹妹的话?,我有些不懂。”

  “世?子确曾登门,但我并未见他。对了,此事女侠便可作证。”

  林瑶瑶怔怔地凝着她,似有些不解:“那……那他为何忽然就厌弃我了?”

  林卿卿静默不作声,坐于里侧的陆安之却是?无声冷哼,从未喜欢,何来厌弃?

  见什么都问不出,林卿卿瞧着又是?比她还要清白,林瑶瑶无奈,只得又感叹一番“二姐姐能回来真好”之类的说辞,便是?起?身告辞。

  只是?目光打林卿卿身上流转,她和从前看起?来一样,都是?柔软温和,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同??

  “三妹妹路上小心。”林卿卿阻断她的念头?,这时节天色本?就亮的早,眼下,窗外?已泛了些灰白。

  关了门,门外?林瑶瑶的脸色一瞬暗下,唇瓣紧抿,手上帕子几乎被?撕扯断裂。

  门内,林卿卿只觉得松了口气,强撑的精神卸下,疲倦登时席卷而来。她回过身合上屏风,便是?直直地盯着陆安之身后的床榻。

  她累极,现?下只想好好歇一歇。

  陆安之瞧见女子嫩白的脸颊,那眼睑下都泛了微弱的青色。遂是?一面向外?走,一面与她道:“早些休息。”

  不妨袖子忽然被?人扯住,他回过身,便是?瞧见林卿卿明明困倦得眼睛都睁不开,偏还是?扒着他的袖口。

  “还有事?”他低声问。

  下一瞬,女孩忽然仰起?头?,以那双半开半合的眸子望着他:“陆安之,我见了林昌邑,见了江玉笙,又见了瑶瑶,便愈发觉得你好。果然是?你好。你最好。”

  女孩声音软软糯糯,黏黏糊糊,像是?喝醉的小姑娘在撒娇。

  明明方才那位女子矫情得令他极其不适,眼下林卿卿这般模样,却是?令他没来由地心软。

  尤其,陆安之身为一个杀手,被?人如此夸赞,臊得几乎听不下去?。

  他脸色僵硬了好一会儿,方才拿开女孩扯着他袖子的手,一言不发离去?。及至出了门,方才与走来的月折低声道:“替她将门窗关好。”

  “是?!”月折低声应了,正预备进门。

  不妨又听着自家公子道:“今日如意楼不待客。”

  月折眼见得那身影自眼前消失,将他的话?放在唇边咂摸了好一会儿,方才意会过来。进门前,先?一步进了这如意楼掌柜的房间。

  “今日不待客。还有,都安静些。”

  月折说完便是?大?步离去?,独留下门内一袭雾蓝色纱裙的女子,女子模样清丽,此刻眼下也是?冒了乌青。

  然她精神比着林卿卿却是?好了许多,听得月折这么说,刚要感叹一句:难得宫主体?恤我们。顿了顿,忽然了然于胸地笑了笑,招来了小二将此事吩咐下去?。

  ……

  林卿卿醒来时,已是?黄昏,炙热的光晕变成橘色。她解了一身疲乏,撩开帷幔那一下,还是?猛地被?外?头?的光线刺着。

  她略略适应了会儿,才发觉是?她床前的帷幔不知何时多了一层,是?以睡得尤其安稳,见不着外?面刺眼的光。

  起?身洗漱过,林卿卿摸过枕下册子,执笔细细描绘。月折进门时,她刚刚落笔。

  月折搁下饭菜,便道:“我昨夜问了林昌邑,为何杀女?”说着,眼见着林卿卿面色未动,似乎并未受到惊扰,遂是?继续道,“我与他说,若他肯说出缘由,三辰宫或可成全他。”

  “但他不说,只道,不论付出什么代价,只要你死。”

  这话?林卿卿听着并不奇怪,昨夜月折便说过“林昌邑宁可付出全部身家,也要她死在众目睽睽之下”。

  月折紧接着又道:“这些年,他对你真的很好?”

  月折听过街上传闻,也打听过林家的仆人丫鬟,说法基本?一致,林昌邑于林卿卿而言,确是?慈父。

  林卿卿低低“嗯”了一声,正是?太好,所以难以接受。

  月折走来,看见林卿卿手边的书册,素白的纸面上是?一男子的背影,那背影入画似活了一般,让人一眼望去?就瞧出这人定是?不好惹。

  这画技如神,若非名师悉心教导,也无法成材。

  看来,林昌邑这些年用心栽培是?真,眼下一心要杀女反倒像是?做戏。

  月折顿了顿,忽的道:“这是?公子?前面你还画了几页。”这一页,并非首页。

  林卿卿忙拿过册子收起?:“随便画画。”

  月折眸中隐有疑虑,怎看一张无妨,提及前面的便是?如此慌张?然林卿卿不愿,她也不再追问。

  只道:“你用过饭我们就下去?,林昌邑已经在楼下等着。”

  林卿卿坐到桌前,用了几口清淡的粥,便是?问月折:“你们商议好了?他一人来的?带了多少?银两?”

  “你下去?一看便知。”顿了顿,月折又道,“他晌午便至,已经等了大?半晌。”

  林卿卿正咽了口嫩滑的福黎,低声咕哝了句:“怪不得我这一觉睡得这么香甜。”

  月折知晓她是?何意,仍是?无奈道:“你睡得好那是?因为……”

  “我知道,谢谢你月折。”她看见了床榻一侧多的那一层帷幔。

  月折一口气卡住:“这事确实是?我做的,但……”罢了,以公子性情,未必想要被?林卿卿知晓这些是?他的嘱咐。且公子若有其他打算,反而不妥。

  用过饭,林卿卿与月折一道下楼,结果还未走至大?堂,在二楼拐角便清澈听见了楼下喧哗。林卿卿深吸一口气,步子落后月折些,眉目低垂,照旧是?小可怜一般模样。

  然她做足了心理准备,瞧见一楼大?堂那般情景,到底是?惊了一惊。

  大?堂进门处与账台间,原错落着摆了几张桌子,这时一并抬开。其余的桌子也都被?紧密地摆在一起?。

  那硕大?的空地,入眼便是?几个不小的箱子。林昌邑坐在箱子一侧,而周遭围了太多太多的看客。

  眼见得月折下楼来,林昌邑随即命身侧的管家将那些箱子一一打开。那箱子侧对着店门口,不说店里看热闹的人看得清晰,便是?来往路人亦是?看了个目瞪口呆。

  正经是?一箱黄金,一箱珠宝,还有一箱书卷画轴。

  人群顿时议论开,感叹一声高过一声。

  “不愧是?咱们江城首富,这出手实在阔绰。那一锭金子便是?十锭白银,这是?白花花的十箱白银啊!”

  “我看那金子倒是?其次,你瞧那夜明珠,还有那翡翠王,这一件宝贝怕是?就价值连城。”

  “不不!要我看哪,甭管金子还是?珠宝,都有价值可言。我可是?听说,林掌柜当年请褚和儒上门,那位丹青大?家临走之时,可是?留了一幅画的。据说是?张美人图。”

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,末了,都忍不住感叹一句:“林掌柜为了女儿当真是?什么都舍得,这女侠也真是?运气好。哎!若我也有这等福气就好咯!”

  待人们静下,林昌邑便是?又冲着月折恭敬一拜:“这些便是?林某半副身家,林某再次拜谢女侠!”

  月折双手环胸照旧做着冷面女侠的模样,受着比自己年长许多的人一拜,她亦不拦,只叫来店内几个小厮,道:“将这些抬到我的马车上。”

  随即,众人便是?眼瞧着那些个金银珠宝在他们眼前不见。心下,愈发是?感叹惋惜。转念又想,不愧是?江城首富,林掌柜舍出这些财宝,可是?眼睛都不眨。

  不止神色未动,心心念念还是?为了女儿。林昌邑当即便道:“女侠既是?收下,林某可否现?在带小女归家?她的母亲与姊妹都很想念她。”月折道:“自然。”

  林卿卿这才自月折身后柔柔弱弱地挪出步子来,冲林昌邑恭敬地福了福身,随即道:“爹爹,我还有些行?李要收拾。”

  这是?征询林昌邑的意见呢?

  然他无法应下,担心三辰宫还有别人在楼上,为的就是?拿了他的银两,又不肯将女儿给他留下。

  昨夜商谈结果,三辰宫表示不掺和他的家事,拿了的银两便走。摆明了要毁约,不遵守先?前诺言。因而眼下,林昌邑实在不能让林卿卿就这般上楼,可众目睽睽,硬生生拦着,又有不妥。

  林昌邑迟疑的片刻,月折便是?先?一步开口:“林小姐去?吧,我陪林老?爷在这等着。”

  林昌邑不好再说什么,且月折就在眼前,心思便略微安定些。

  林卿卿上楼,回到厢房,一推门就瞧见一道墨色的身影。他的身影在暗夜下,常隐匿于无形。在这白日,却是?一眼得见。

  林卿卿目光落在他衣裳上:“陆安之,你们三辰宫便没有别的衣裳么?”

  “嗯?”陆安之不明所以凝着她,到了此刻,竟还有心思关心他穿什么。

  “你太冷硬,穿些别的颜色或许会好看些。”

  那便是?现?在不好看了。

  陆安之默然得了结论,愈是?不再吱声。不妨女孩忽然道:“我今日同?他回去?。”

  陆安之再是?镇定,亦是?没防住整个人陡地转向林卿卿,因为身法太快,连带着衣袂都打了个转。

  “你说什么?”他嗓音低沉,手指蓦地掐住女孩的肩,仿佛她再多说一个字,他眼中就能迸出凛冽的寒意。

  下楼前,月折已然同?她说过,这一招是?金蝉脱壳。既要拿了林昌邑的银两,还要护了林卿卿周全。

  现?下,她竟是?要回那个虎狼之窝!

  险些死过一次,还要寻死?真是?愚蠢至极,不可救药!

  女孩在他眼前缓缓抬起?头?,纤薄的肩被?他掐得痛极,不由倒抽了口气。随即便是?目光清明,黑色的眼珠全是?坚定。

  她一字一句道:“陆安之,我原本?很想知道真相,所以才要回来。后来不想知道了,是?觉得能在三辰宫待上一世?也很好。”

  “但现?在,我必须知道。”

  “我回去?,再给他一次杀我的机会。既然问不出缘由,那就引他入瓮,看他到底想做什么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陆安之的眸光到底是?一寸寸变冷,指尖力气亦是?愈发变大?。

  林卿卿吃痛地紧蹙着眉,伸手向自己的肩侧,想将他的手拿开。一面无谓道:“我不能让他伤害你。”

  陆安之整个人僵住,为着方才他不能自控的情绪,也为着……女孩这诡异的逻辑。

  陆安之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孩将他的手一指一指掰开,而后温声与他解释:“昨夜我们不是?说过,林昌邑行?为异常,若是?在我身上没有突破,或是?他的目的与三辰宫有关。否则,怎么偏偏就挑了你们来将我掳走?这些若非巧合,便是?蓄意而为。”

  “他伤我,勉强还有个生养之恩。但他不能伤你,更不能将你设在圈套里。”

  陆安之静静听她说着,在那温柔明媚的眼光里,躁动的情绪莫名就被?安抚。

  末了,陆安之凝着与他隔了半扇屏风正静静收拾行?李的女孩,闷声道:“如若他真的图谋三辰宫,林卿卿,你当如何?”

  林卿卿收拾着并不繁琐的衣物?,手上甚至未有停顿,依是?坚定道:“我不会让他伤害你。”

  “如果我和他只能活一个呢?”

  陆安之望着那道纤薄的背影,眼光一点一点变得幽深不可琢磨。这女孩总面对着他,还是?头?一次,自顾自地收拾东西?,说话?时没有瞧着他。

  他心底乱做一团,却又仿佛从未有过的清醒。

  甚至这话?一开口,陆安之便知自己残忍的过分,莫说他于林卿卿而言,只是?一个掳走她的贼人。便是?如风止与迟枝那般情意,也问不得这种话?。

  终于,女孩还是?顿了顿。

  随即,她转过身看向他:“让他死!”

  陆安之负在背后的手指猛地一蜷,紧扣在掌心。因为太过惊异,直到女孩将要出门,他才仓促道:“回去?后不必事事低头?,月折会在暗中保护你。”

  她眼下装的柔弱可怜,怕是?还要装上几日。

  女孩冲他笑笑:“谢谢!”

  说罢就走,留下陆安之长久地呆滞在原地。这女孩看着柔弱,却是?有着他都做不来的果决。那终归是?她的父亲,她怎下得了这样的狠心?

  陆安之不知林卿卿的逻辑,“他欠我的,而我欠你,这很公平。”

  林卿卿下楼,与月折目光对视那一刻,果然瞧见她眼中险些藏不住的惊愕。她走至月折眼前,褔身拜别。

  门外?林昌邑备好了马车,他令林卿卿上车,自个坐在外?面。行?至家门口嫡母罗氏连同?两个姊妹,亦在门口相迎。

  林卿卿低垂着眉眼,附和寒暄,只是?没能如嫡母一般,洒出几滴泪来。

  “你可是?担心死我们了,幸得今日回来,正堂我已经让人摆好了接风宴。卿卿你先?吃些饭,再回房内好好歇息。”

  五人坐了一圈,依旧是?林昌邑与罗氏坐了两端,林绯绯同?林瑶瑶坐一侧,林卿卿独身坐在另一侧。

  林卿卿习惯了如此,却是?席间每个人都与她寒暄照应,言语间全是?关切,关切的话?还是?车轱辘来回转,令她扯得脸颊都有些僵硬。

  林卿卿一面附和,一面小心用着饭菜。桌子上的菜约摸有十来样,每一样皆是?在父母用过之后,她方才夹过。原本?,这也是?家中的规矩。只是?今日用着,全是?不被?人察觉的谨慎。

  唯有眼前盛好的汤碗,无法与旁人分辨。且她素来爱喝些汤,今日不用,实在引人注意。

  林卿卿知晓,林昌邑要她死,是?要死于众目睽睽之下,眼下她方才回来,堂内堂外?均站了许多下人,这时死了,既非人尽皆知,也非隐秘行?事。

  眼见得姊妹都已拿过白瓷勺用过汤水,她便是?也端起?碗,却是?在迟疑的当下,不知从哪跑出一个野猫,猛地扑进她怀里,转而又是?迅疾跑开。

  这一惊一乍,纵她往日不怕猫,也被?那一团黑色吓了一跳,她猛地起?身,手上的汤碗丢开,落在地上顷刻碎裂。

  林卿卿顺势将眼中惊慌放大?,颤着声音唤:“爹爹……”她说着,还不停地喘着气,明显吓得慌了神。

  林昌邑一面着人赶紧去?将那只猫逮了,一面睨向站于一侧的莺花与素秋:“还不快扶你们小姐回房。”随即,又是?温声安抚她。

  林卿卿一一应着,便是?在素秋与莺花的搀扶下离开正堂,回到她自己的房内。

  只是?回想过方才,野猫突来那一刻,她确然被?吓到,便是?席上的林昌邑也惊了一惊。但有一人,在汤碗落地之时,神色不仅是?惊诧,似还有些惋惜。

  莫非那汤里果真被?下了药?

  林卿卿无心应对莺花与素秋,进门后当即表示累了,将二人挡在了门外?。

  进门后,林卿卿确认了四下无人,方才走至窗边,轻声喊了句“月折?”

  她声音极低,若非没有功力之人,须得伏在她的窗下方能听见。但她知晓月折身手好,耳力也非常人。

  随即,便有一道墨色的身影自院中树影后现?身,来人飞身而下,在她错开身子后,一跃入了她的闺房。

  “怎么是?你?”林卿卿惊异地看着眼前人。

  陆安之素未进过女子闺房,三辰宫之时,那些个房间大?都利落简便,不似眼前这间,一眼便知是?闺阁小姐的房间。

  他的目光一时无处安放,只盯着林卿卿道:“月折还有事,一时脱不开身,我便先?来替她。”

  林卿卿迅疾反应过来:“那只猫?”

  陆安之低低“嗯”了一声算是?默认,转而问她:“你找她何事?”

  林卿卿迟疑了下:“我……我本?想让她替我去?听一个墙角。”但若是?陆安之,林卿卿多少?有些觉得他堂堂一个三辰宫宫主,做这事有些不妥。

  “嗯?”

  “我要确认一下,方才的汤水是?不是?被?罗氏下了毒?”林卿卿道,“但既然你已经知道,就没必要了。”

  陆安之自是?确认此事,但不知为何,鬼使神差一般:“我知那汤水有毒,但不知何人所下。你或可亲自去?听一听。”

  “呃?”林卿卿一时怔住,她怕是?走不到罗氏的院子,就得被?人发觉,谈何听人墙角。

  不妨陆安之忽的又道:“过来。”

  林卿卿不知何以,眼见得陆安之跃过窗子,遂是?将步子挪过去?。下一瞬,身子便是?猛地一轻,待她回过神,已然被?陆安之一手揽着腰身,飞身跳跃于各个屋顶。

  林卿卿僵硬地一动不敢动,生怕陆安之一个松手就将她掉了下去?。

  陆安之俯首瞧着双手紧紧环着他腰的女子,小脑袋伏在他的胸前,难得果敢无谓的林卿卿也有怕的时候,唇边不自觉便溢出些笑意。

  及至到了,确认院中无人,陆安之揽着她落地,方才与她小声道:“到了,睁眼。”

  林卿卿这才赶忙松开手,似乎在三辰宫待得久了,自个也像个江湖人,少?了些许男女大?防。但这般亲昵地抱着,实在令人羞赧。林卿卿悄悄咬了咬唇,幸得夜色渐深掩住她滚烫的脸颊。

  随即,两人小心翼翼地凑到近前,听了两句便知,怪不得院中无人,这些话?确是?不为人知。

  “我就说家里有野猫嚎,叫你们处理了,现?在可好?”尖利的嗓音霍然入耳,正是?嫡母罗氏。

  另一人道:“夫人莫急,老?爷这么多年宠着二小姐,好是?好,可那些不过是?补偿。”亲娘早死,无人照拂,是?人看着都有些可怜见。

  “眼下她又受了罪,好不容易活着回来,您怎么也不能挑这个时候?这事要是?让老?爷知道,不知要生多大?的气呢。”罗氏身侧的孙妈妈温声安抚着。

  罗氏嗓音低了些,但仍攒着怒气:“我不动手,我女儿的婚事就要被?她毁了。狐狸精的女儿果真也是?下流货色。”

  孙妈妈道:“三小姐此番委实是?受了委屈,可咱们不也细细地打听过,二小姐并未见姑爷,只隔着门说了两句话?。”

  罗氏怒气渐消,却依旧有些不耐烦:“行?了行?了,这些事我都知道。再说了,下的也不是?要紧的药,顶多让她病一场,还能要了她的性命不成。”

  门外?,陆安之瞧见身侧的女孩忽然无声叹息,遂是?点了点她的肩。

  林卿卿回过头?,依着陆安之微弓的身子,凑到他耳边,以气声回应:“罗氏这么讨厌我,她都没想过杀我。”

  父亲却是?非要她死。

  旁人知晓只怕觉得可笑至极,陆安之神色一顿,不及说什么。忽然额间微蹙,有人来了,随即揽过她的腰身隐匿于暗处。

  来人是?正是?林昌邑。

  林昌邑进门后,孙妈妈便是?出门,甚至径直走出了院子。

  “明日世?子登门,你好生准备着。”林昌邑声音沉沉,听不出情绪。

  “姑爷要来?”罗氏陡地高兴起?来,仿佛连同?方才的郁结都登时少?了大?半。“我就说嘛,新婚燕尔,哪有让夫人住在娘家的道理?”虽说也是?赶着一桩要紧事,但还是?早早接回去?才是?。

  “是?要接瑶瑶回去?,但还有件事,”林昌邑道,“明日你找个由头?,让世?子与卿卿见上一面。”

  “什么?”罗氏大?惊,连带着门外?的林卿卿亦是?瞪圆了眼睛。这又是?哪一出?

  “老?爷你糊涂了是?不是??世?子已然娶了瑶儿,好端端地见卿卿做什么?”

  林昌邑端坐着不回应。

  罗氏愈发焦急:“我知道,当初世?子看上的就是?卿卿,可她伤了脸,后来又失踪,这就是?天命。老?爷,天命不可违。”

  “不能说卿卿现?下回来了,脸上的疤也好了,就将这桩婚事再还给她。那咱们瑶儿算什么?”

  “平白无故就被?人毁了一桩婚事,这算什么道理?”

  “老?爷,您往日里偏心也就算了,这可是?我瑶儿的终身大?事,您可不能这么办!”

  “我看哪,那毅王府也是?不要脸面了,这种事也……”

  “住嘴!”林昌邑赫然打断她,“毅王府也是?你能说的!”商贾之女能入王府,已是?天大?的脸面,还敢置喙?

  “我……”罗氏一口气闷住,自觉一时气急言语不当。然这事却是?绝不能这么办,顿了顿又是?哀婉道,“老?爷,您就心疼心疼瑶儿,她长这么大?,明明是?最小的一个,偏要处处让着姐姐。”

  “这桩婚事她最开始不情愿,为了咱们家也算嫁了过去?。可毅王……可当初说的好听是?入毅王府,拖了近一个月,真要成事了,又莫名从世?子侧妃落成了侍妾。”

  “这江城之中,那些个不如咱们家的女儿,哪个做了侍妾的?”

  罗氏一口气说的嗓子都燥了,直直地盯着林昌邑,盼他神色松动些。

  不妨林昌邑搁下茶杯,忽的道:“此番卿卿若是?愿意过去?,便是?正妃。”

  罗氏心口刚攒起?一丝盼头?,陡地被?打入幽冷地狱。

  尤其林昌邑那神色,仿佛在说:你不是?要侧妃的尊贵吗?人家直接就给你正妃。

  可林卿卿又非她的女儿,一日未曾在她身边待过,这份尊贵全用来打她的脸还差不多。罗氏一口气憋着,登时直冲天灵盖,整个人再是?忍不住,亦再是?没了分寸。

  她冷笑几声,忽的哭嚎道:“林昌邑,我知道你怎么想的。你看不上我,也看不上我的孩子。可她们也是?你的孩子,也是?你一手养大?的。”

  罗氏冷冷地睨着林昌邑:“怎么,我的女儿是?样样都不如那贱人的女儿吗?要为她牺牲到这种地步!”

  “啪!”

  一道清脆凌厉的声音蓦地传来,下一瞬,便是?有人跌倒在地。这一掌,约摸用了十成十的力气,罗氏跌倒在地,脑袋都是?懵懵的。

  过了好一会儿,才放声大?哭起?来。

  门外?,林卿卿与陆安之面面相觑。林昌邑自进门便一直沉静不为所动,便是?罗氏对毅王言语不敬,也仅是?呵斥一句。这时忽然恼怒,太不寻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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