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传:有一族子弟叫八旗(4)_八旗子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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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传:有一族子弟叫八旗(4)

  赵五爷端起茶盅,打开盖吹几下,呷了一口。

  又说:“好茶!”

  见我爷爷﹑奶奶都阴沉着脸不搭腔,他便放下茶盅,抖了下袖子,自顾自地叹口气才说:“唉!那小英子也是个好姑娘啊,真是宁死不从的烈女子哟。这事儿还真不能怪我,人家总管府看上的人呐,我﹑还有你们那个得福兄弟能怎么着哇?上头传的令儿,咱就得遵命办事啊!”

  我奶奶没好气地问:“怎么着?你们半夜里劫道抢人还有理啦?”

  赵五爷一声怪叫:“哎哟!我的大奶奶,您冤枉五叔我啰。抢人?什么抢人哪?军令如山倒哇!那是奉命去接英子姑娘嘛。”

  我爷爷不耐烦了,大声便问:“废话少说,一句话,你什么时候把人送回来?”

  赵五爷不恼,反倒笑着回答:“快了。马上。您上午应了人家的话儿,晚不晌儿的人就回来。”

  我奶奶便问:“应什么话儿?”

  赵五爷故作头疼状,拿出捶胸顿足的劲说:“唉!我是费了老劲啦,为救这丫头跑断了腿啦。人家开头死活不答应啊,我一小小七品能怎么着哇?这不,今天人家王公公放了话儿啦,可以另外买个丫头去总管府侍候,就是您府上出点儿钱完事儿了呗。”

  我奶奶便问:“出钱,成。多少钱?”

  赵五爷轻松一笑:“银子,五万两。”

  我爷爷一拍桌子,站起来便骂:“王八蛋!绑票怎么着?”

  那赵得福闻声在屋门一探头,叫声:“五叔,有事儿?”

  赵五爷挥挥手,应道:“没事儿,外头待着吧。”

  说完也站起身,大声地说:“崇老爷,别说绑票的话,太难听,传到王公公那边儿咱都惹不起啊!”

  又转身对我奶奶说:“大奶奶,您五叔我现在是两头受气,洪洞县里难当好人啦。”

  我爷爷又吼一声:“好人?你们哪个是好人?”

  赵五爷仍不恼,笑着说:“好人坏人咱都不说了,钱财是小事,救人是大事啊!”

  我奶奶接过了他的话:“钱财是小事?你也清楚,在京城买个丫头要多少钱,再能干的丫头五百两也到头了吧?你们开口就是五万两,那是一套宅院的钱,能买一百个丫头的钱哪!”我爷爷也随口道:“欺人太甚了吧?”

  赵五爷不慌不忙地说:“二位,一家人不说两家话。我是心疼那个丫头,也算是帮忙救人救到底吧。有句话我搁的这儿,您二位听好啰。人家说了,人家是从天津卫选中的人,比小英子更有姿色的妞。三天,就给三天,交了银票一切事儿全了结。您二位掂量掂量吧。五叔我告辞了。”

  朝门外一喊:“得福!打道回府!”

  赵五爷走后,我爷爷和我奶奶坐在堂屋,久久无语。

  沉默了好一阵,我奶奶才问:“老爷,逼这么紧,你看这事儿怎么办哪?”

  我爷爷哼了一声就说:“蒸不了馒头还争不了这口气?反正不能让咱们觉尔察氏家里的丫头给狗太监糟蹋。这钱,咱们认出了。”

  我奶奶不解:“五万两啊,咱们哪有哇?”我爷爷沉稳地说:“把护国寺旁边那套房卖了,把小英子接回来。”

  我奶奶一惊:“卖房子?”我爷爷大声回答:“卖!”

  第二天,我奶奶的姐夫刘德绪送来了整整五万两的银票。

  第三天的中午,两个定武军大兵押着小英子把她送回了兴化寺街大宅门。

  前后只隔了不到十天的光景,小英子就像变了一个人。进宅门时,她先遇见的正是等候多时的金顺。

  金顺惊喜地叫一声:“英子!”说着就上前接她手中的衣裳包。

  不料,小英子猛地一闪身,惊恐地大叫:“别碰我!”

  金顺尴尬地伸着双手:“没,没有。我没碰你,我帮你拿衣裳包哇。”

  小英子说:“别。不用。”说完,就径直进院了。

  见我奶奶站在当院等候,小英子马上扑倒在地,重重地磕头,再仰脸已是泪流满面,边哭边哽咽着说:“大奶奶,大奶奶呀,我英子能活着回来见您,是我这辈子的福分哪!我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哪!”

  我奶奶上前扶起她,安慰道:“别哭,英子,别哭啊!这不是回家了么?还不是都好好的么?”

  闻讯赶到院里的下人们有不少人都落了泪。

  这时,只听一声喊:“英子姐!”只见三岁半的我父亲从中院月亮门飞奔而出,就朝英子怀里扑去。

  突然,小英子惊惶不已,左躲右闪,不让孩子靠身。

  她眼中流淌着大滴大滴的泪珠儿,嘴里说:“小少爷,小少爷,秀儿!别挨着我!求你了,别挨着我!”众人不知所措时,我奶奶伸手抱起我父亲亲了一口才说:“秀儿乖!你英子姐姐累了,让她先去歇会儿吧。”英子提着衣裳包就往中院下房跑去了。

  我父亲在额娘怀里挣扎着,哭喊着:“我要英子姐!我要英子姐!”

  刚跑进中院月亮门,小英子就昏倒在地,她脸上仍是一片泪痕。

  听见中院厨房那头有人喊:“英子!英子昏倒了!”

  别人还在愣神,金顺早已飞奔向中院了。见到躺在地上的姑娘,金顺什么都不顾了,伸手抱起小英子后大步就走向她原来的住房,用脚踹开门,轻轻地把姑娘放到床上。这时,他才喊一声:“英子!英子啊!”随着喊声,男子汉的泪珠就滴到了小英子的脸上。

  随后而来的几位男女下人也都纷纷地喊:“英子!”

  “掐人中、掐人中!”

  “有仁丹没有?”

  “快拿碗粥给她喝吧!”

  纷乱中,金顺就用手指使劲按小英子的人中,片刻后英子浑身一抖,眼睛就睁开了。

  先看见金顺,小英子“啊”地大叫一声,身体猛地往床里头滚,后又缩成一团,声音变了调儿似的喊:“你走!你走哇!别碰我!别碰我啊!”

  金顺用拳头揩一把泪水,悲怆地说:“英子!你怎么啦?我是你金顺哥呀!”

  小英子仍喊:“你走!你走哇!”

  最善心的厨娘说:“大伙儿都先回吧。她被人吓着了,我陪英子姑娘待会儿就好了。”

  众人离去,金顺恋恋不舍地再三回望。

  此事从始至终,我爷爷都坐在堂屋,脸色铁青,没出屋,一言未发。

  当天晚上,我奶奶破例进了下人房,来到小英子的床前。见到是大奶奶到来,原本靠在床头休息的小英子一骨碌翻身下床,接着又要下跪。我奶奶伸手拦住她,轻抚下她的秀发,轻声地说:“小英子,你今儿个怎么啦?心里头有什么委屈跟我说说吧。”

  小英子只是流泪,一言不发。我奶奶又说:“英子,你就当我是你额娘,成吗?”说着,搂住了她的双肩。

  小英子再忍不住了,扑到我奶奶怀里,呜呜地哭泣,边哭边说:“那个、那个赵,赵五爷,他,他不是人哪!”

  我奶奶顿时懂了,用手拍拍小英子的背,柔声说:“没事儿了!回家了啊!都忘了吧,咱小英子还是活蹦乱跳的小英子啊!咱秀儿还等你呢!”

  小英子浑身一颤,仰着泪脸儿说:“大奶奶,我是脏身子了,我不能带秀儿了。我求求您,从明儿起,我下厨房了。”

  见我奶奶不吭气,英子说:“您不答应,我只能回通州。我求您了,大奶奶呀!”

  “我答应。”说着,一滴泪顺着我奶奶的脸颊滚落下来……

  四、

  次日下午,午睡过后,在头院内石桌边,从小带过我父亲的奶娘正领着三岁半的孩子在唱一首北京传统儿歌。这首儿歌是有说有唱的,流传多年,由我父亲的小嘴稚声稚气地念唱出来,格外有味儿。

  “打花巴掌的(读dei),正月里正,老太太爱看荷花灯。”

  接着是唱了,“烧着香儿么捻着捻儿啊,茉莉茉莉花儿呀,穿纸捻儿呀,苍竹棒儿艾杭尖呀。茉莉茉莉花啊!”

  唱罢,奶娘拍着手赞道:“小少爷真棒啊!哎,你唱一个你额娘教你的,那个旗人的歌会吗?”

  我父亲并不回答,小手儿击掌便念起来:“上咕噜台,下咕噜台,伊尔根妈妈倒茶来。”

  这时,我奶奶已经悄悄地走到了儿子身后,满脸幸福地微笑了。

  我父亲接着念:“茶也香,酒也香,十八匹骆驼驮衣裳。驮不动,叫马额,马额马额你喷喷水,喷到格格你的花裤腿!”

  奶娘看见了我奶奶,刚要起身施礼,被我奶奶摇手制止。

  于是,奶娘领悟了,便笑着又问:“小少爷,还会什么咱们旗人的老歌谣吗?再来一个。”

  我父亲想想,一板正经地就念:“格格格格你别恼,明儿个后儿车就到。什么车?红轱辘车。白马拉,白马拉,里头坐着个俏人家。灰鼠皮袱银鼠褂,一对儿荷包小针扎。阿哥阿哥你上哪儿啊?我来格格家相亲啦。格格家吃食没别的,鞑子饽饽就奶茶--”

  厨娘笑着一指她的小少爷,接着念:“烫坏你这姑爷的小包牙!”我奶奶也被逗得咯咯地笑。我父亲一回头,大叫一声:“额娘!”

  谁也没看见,二院月亮门内,偷偷观望着一切的小英子。她身披厨房的围裙,手上还沾着面粉,却也流着泪水在笑呢。

  我奶奶抱起儿子,亲了一口,才夸奖说:“秀儿,你真是额娘的宝贝儿呀!”

  我父亲依在他额娘怀里说:“我也是阿玛的宝贝儿。”“对呀。”“我也是这姨娘的宝贝儿!”

  奶娘笑着应声:“对呀,小少爷真懂事儿。”

  我父亲又说:“我还是英子姐的宝贝儿。”一时没有人应声。我奶奶放下孩子,无语。

  谁也没看见,躲在二院月亮门后边的小英子,不由地将头倚在墙上,满脸写着悲与喜。

  我奶奶就打了个岔:“哎,秀儿,你知道咱们满族话伊尔根是什么吗?”

  我父亲摇摇头说:“不知道。”

  我奶奶又问:“马额是什么?还有哇,十八匹骆驼是怎么回事儿?那银鼠褂子灰鼠袱又是什么呀?”

  我父亲又说:“不知道。”

  奶娘就安慰他:“别急。小少爷,好好地读书,长大了呀就全懂了。”

  我父亲懂事地点点头:“嗯。”

  管家金贵慌慌张张地从门道那边跑进院里,手里举着张《京报》,神色紧张地说:“大奶奶、大奶奶,崇老爷呢?”

  我奶奶就问:“什么事儿啊?看你大惊小怪的。”

  金贵说:“天塌了的大事儿啊!”

  他拍了拍手中的报纸又说:“宣统皇上退位了!大清完了!要共和啦!”

  我奶奶一愣神,叨念一句:“什么?完了?”

  金贵手指报纸,愕恼地说:“您看看,您看看。报纸上这几个字是什么?驱逐鞑虏,恢复中华!妈吔!谁是鞑虏?难道咱们旗人就不属于中华吗?不成,我得赶紧告诉崇老爷去。”

  我奶奶举手一拦,说声:“慢着。”我父亲仰头问:“额娘,怎么啦?”

  我奶奶对奶娘说:“你领秀儿先回他屋吧。”

  奶娘抱起我父亲走回中院,此时躲在月亮门后的小英子也赶紧地跑回了厨房。

  金贵又问:“大奶奶,崇老爷在后院佛堂吧?”

  我奶奶说:“嗯。先想想,这事儿该不该瞒着他呀?”

  金贵着急地:“瞒?我的大奶奶,皇上退位诏书都传天下了,这种事瞒不了哇。再说了,老爷是咱大宅门的天,大主意得崇老爷定夺呀!”我奶奶又想想,这才松了口:“成。你去佛堂吧。不过别丢了魂似的,天塌不了!”

  “您放心,我有数了。”说着,金贵便急步穿月亮门朝后面走去。

  我奶奶在前院砖地上走来走去,不安地等待着。许久,才见金贵一个人从中院月亮门走了出来,不时还回头望望。

  我奶奶忙问:“金贵儿,老爷呢?他看见今个儿的报纸了吗?知道了吗?他……着急了吧?”

  一连串的发问中,金贵没忙着回答,眨眨眼又摸摸脑袋琢磨事儿似的,最后才说:“怪了。大奶奶呀,报纸他看了,什么驱逐鞑虏的话我都说了,可咱们崇老爷硬是一个字没吭。哎呀!怎么回事呢?这不像咱们家老爷的脾气呀?”

  我奶奶脸上却变了颜色,顿时堆起了深深的愁容,仿佛自言自语地说:“大风大雨也见得多了,忠心耿耿多少年了,按说不应该呀。”

  说着就往后院走,“不行,我得去看看。”

  金贵忙唤一声:“大奶奶!大奶奶呀,我临出佛堂时老爷说了,他要给佛爷再烧三柱香,还交代我任谁都别去打搅他。还有,他让大奶奶您准备好给教书先生的束修,说今儿个就带文秀少爷拜师。”

  金贵用手朝东一指,“老爷说了,到借壁儿的内务府同僚管宫里营修的马大人家,让秀儿跟着马家小少爷的专馆附学。”

  我奶奶就越发不解了:“让秀儿附学?咱们家又不是请不起先生,开不起专馆呐?”

  金贵也说:“是啊,原先也说好了,是请王举人来开专馆的呀。”

  我奶奶又说:“我问问他去。”金贵一拦:“别!大奶奶,老爷那脸色儿,我都怕了。您照老爷的话办吧。”我奶奶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。

  约下午四时许,我爷爷带着我父亲站在院里准备整装出发拜师就学了。这爷儿俩装束都十分整齐,都是长袍马褂,连不满四周岁的我父亲头上也戴了一小顶小瓜皮帽。

  我奶奶将一沉甸甸的红纸包递到我爷爷手中时说:“二十两,够么?”

  我爷爷严肃地说:“心意么。”

  俯身对我父亲说:“秀儿,记住啊,一日为师,终身为父。今天起你拜的先生就和阿玛我一样了,你要是读不好书,就得任打任罚。知道不?”

  我父亲也慎重地回答:“知道了。”

  我爷爷说声:“走。”爷儿俩刚迈步时,打门道那头进来一个留“改良头”的警察,冲我爷爷行个礼就说:“崇老爷,奉上头命令,而今是民国了,让府上各位剪辫子啊。”

  我爷爷突然大怒:“放狗屁!我们院里都是大清国的人,要剪辫子你先砍了我的脑袋。别说你了,就是什么大总统来我也不剪!”

  那警察苦笑一声:“嘿,崇老爷,这都什么年月啦?”

  我爷爷朝南一抱拳:“宣统四年。”

  那警察仍不知趣,又多说了一句:“崇老爷,是中华民国二年啦。”

  我爷爷一声吼:“滚!滚你个秃驴!”那警察也就灰溜溜地赶紧走了。

  内务府“营修马家”也是大宅门,可是书房却有点昏暗。在“大成至圣先师”的牌位前摆放着香烛,烟雾缭绕中景物越发显得有些迷茫。坐在牌位旁的教书先生恐怕六十多岁了,帽头下面最显眼的是一副厚厚的老花镜,还有酒糟鼻子和蝴蝶脸(系爱闻鼻烟所形成的特别黄的两颊),当然先生表情是严肃无比的了。我父亲先是朝“大成至圣先师”牌位跪拜三叩首,又向教书先生再次三叩首。

  这时,先生才缓缓道:“起来吧。叫啥名啊?”我父亲回道:“觉尔察·文秀。”

  先生又问:“读过什么书哇?”

  我父亲再答:“会背《三字经》《百家姓》,还有《千字文》。”

  这时,恭敬地站在一旁的我爷爷才礼貌地开口:“先生,小儿尚未开蒙,今后全凭先生教诲。”

  先生站起身来,往鼻子里抹了点鼻烟,吸了两下,这才说:“崇老爷放心。在下是光绪十五年中举,未走仕途,专攻理学,绝不会误人子弟的。”

  我爷爷便问:“请问先生,小儿蒙昧,不知从何处教起?”

  教书先生理一下稀疏的胡须,开言道:“《三字经》《百家姓》《千字文》那是启蒙,而后讲《大学》《中庸》,进而讲《孟子》《老子》和《论语》上下。崇老爷放心,在下定当尽心尽力。”

  此时,我爷爷朝着先生深深地鞠了一躬,大声道:“拜托了!小儿就交给您了!”

  先生忙说:“不敢当,不敢当啊。”

  从始至终,我父亲仍跪在地上,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。

  傍晚时回到宅院门时,我爷爷对守候在门口的管家金贵说:“告诉厨房,弄几个好菜,今晚上给我烫壶好酒。”金贵应声“喳”便疾步着朝中院厨房间跑去了。

  晚饭餐桌上果然丰盛,特别有一大盘我爷爷最爱吃的粉蒸肉。菜上齐了,酒烫温了,我爷爷对站在桌旁、门边的忠诚管家金贵以及奶娘、丫头说:“你们都下去吧。”于是众下人退出堂屋,餐桌旁只剩下我爷爷、我奶奶和我父亲三个人。屋门是被最后离开的金贵关上的,一时屋里寂静无声。只见我爷爷摆出四只酒盅,依次斟满了酒,端一盅就朝南举杯一敬,然后泼洒在地上。这样敬、洒了三杯酒。

  然后我爷爷朝南跪伏在地,三叩首,嘴中念道:“宣统皇上,臣再拜您一次,臣敬望皇上多多保重!望我大清基业永存!”

  起身,将那第四杯酒一饮而尽,饮罢挥手:“吃菜!”

  我奶奶轻声叫了下:“老爷。”我爷爷只管斟酒,不回头地又说:“吃菜。”我奶奶低头沉思,不再说话。我父亲仍是呆呆地望着一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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