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7、第57章_反派的病弱师尊囚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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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7、第57章

  酒中客朝酒坛子伸手,酒坛子像个迷途已久的孩子,顺从地飘过?来,落在他掌心。

  将那空缺了一口的位置对着酒中客。

  遥远的记忆从脑海深处艰难破土,酒中客的视线变得悠远,仿佛看到了刀客站在他面前。

  他抬眸,轻轻喊了声刀客的名字。

  刀客没有回应他,只温和又沉默地望着他,身影渐渐模糊,消失不见。

  酒中客往前两步,伸手想去捉刀客的衣袖,却捉了个空。

  一只面目狰狞的妖兽忽地冲了过?来。

  酒中客下意识伸手欲挡,却看见另一个自己从旁边窜出来,先一步迎了上去,和妖兽缠斗在一起。

  是过去的他。

  酒中客陷在遥远的记忆里,站着一动不动,微微出神。

  酒液四溅,每一滴都蕴藏着灵力,击在妖兽身上,砸出一个个血坑,但饶是如此,酒中客也逐渐不敌,节节败退,最?终两败俱伤。

  妖兽伤得重?些,愤怒又无力的咆哮了两声,骤然倒地,再无声息,而酒中客也支撑不住,颓然倒下。

  鲜血满身,几乎都看不出他衣衫原本的颜色。相伴了他许多年的酒坛子碎了一地,他手里捏着一块碎片,双眸空落落地望着灰暗的天。

  这场鏖战,其实差不多到尾声了。

  妖兽们虽说一心想侵占人类地盘,但也不是没脑子的,被人类反杀了许多之后,慢慢的就怂了些,不再疯了似的一股脑涌过?来。

  只偶尔集结了一批,突然袭来。

  他和刀客就是在前几日的妖兽潮来袭时走散的。

  这几日他一边斩杀妖兽一边寻人,妖兽越来越少?,他本以为他和刀客也能很快见面。

  可惜还是差了一步。

  酒中客躺在地上,长长舒了口气,疼痛太过剧烈的时候,他反而失去了痛觉,只觉得有些困,很?想闭上眼睡一觉。

  死在这里他倒是不后悔的,人生在世么,总要活得坦坦荡荡有点意义,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不能再和刀客饮酒了。

  他们曾约定等这件事结束后,去痛饮三天三夜,不醉不休的。

  以往每次相约喝酒,都是酒中客去买酒的,他对酒情有独钟,知之甚深,买回来的酒都是难得佳酿。

  然而酒中客有个毛病,他在买酒归来的途中,总忍不住去凑点儿别的热闹,于是常常耽误些时间,迟到归来。

  好在刀客对他总是很宽容,每次听他讨好赔罪完了,就会道声无妨,轻易便原谅他。

  不过?这次他不仅要迟到,甚至还要食言……也不知刀客还会不会原谅他。

  他这次甚至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了。

  可能是人之将死,容易产生幻觉。

  酒中客将将要合上眼的时候,听见了刀客的声音。

  听见刀客向来沉稳冷峻的声线都似乎有些颤,和他说“结束了”,然后又问他“还好吗”。

  不太好,他困得很?。

  酒中客眼皮子都睁不开,几乎要睡着,只发出梦呓般的声音:“你来了啊……”

  他迷迷蒙蒙道:“不过?我现在很困,想睡一觉,等我醒了再和你一起喝酒。”

  “我可能要一直留在这里了。”

  “要不你还是别等我了……”

  他说的颠三?倒四乱七八糟,模糊中想到了什么便说什么,说完了微微喘着气,艰难地保持着最?后一丝清醒,想听听对方有什么回应。

  “嗯,没关系,我在这陪你。”

  “等你醒了就去喝酒。”

  ——那是酒中客还活着时,听见的最?后的声音。

  ……

  无边黄沙里,入目皆荒凉。

  吹来的猎猎寒风里,隐约卷着几分刀光。

  那刀光里藏着煞气与杀气,但在即将触碰到酒中客时,便立时软和下来,似春风拂绿叶般,轻柔地拂过?酒中客的衣袂。

  拂散了几分酒气。

  谢清霁看不见酒中客的回忆,只看见他站着不动,身形渐渐透明,下意识上前一步,被司暮拉住了。

  司暮低声道:“别打扰他。”

  谢清霁便站在原地,看着酒中客慢慢化成了一块碎片,填补了酒坛子最?后的缺口。

  虽然之前多少?有猜到,但真正见着,谢清霁还是有些怅然。

  无拘无束如山间野风的酒中客,最?终还是有了牵挂。

  他曾自诩生?来死去都洒然自如,不会有遗憾也不会留恋,可真到了最?后一刻,他的魂魄却心甘情愿地停驻在这世间。

  他曾答应一个人,同去同归,一醉方休。

  夙愿未偿,魂魄便不愿离开。

  “回忆里只有酒中客迷失的魂魄。刀客的魂魄早就与秘境相融了。”

  司暮抬手,风从他指间穿梭而过?,隐约可见凛冽刀光,他道:“酒中客亡于此战,魂魄无法离开,又不愿转世,刀客便也留下来陪着他。”

  为了让酒中客的魂魄不被风沙吞噬,刀客用他的刀圈出来这一片秘境,而他自己亦是舍身相融……自此漫天黄沙是他,遍地尘土是他。

  酒中客等待着和故人重逢后的一杯酒。

  而刀客始终在无声地陪伴和守候。

  酒坛子骨碌碌滚落地上,转悠了一下,立稳了。

  司暮往前两步,半蹲下身,将酒坛捡起来托在手中,微微一晃,听见了里头酒水碰撞坛壁的声音。他将刀客留下的刀柄也拿出来,放在面前地上。

  清澈酒液从酒坛子里倒出,淅淅沥沥淋过?黄土。

  来回三?次。

  一杯敬相逢。

  两杯敬同守。

  三?杯敬离别。

  最?后一滴酒液从坛口滴落时,风中忽然响起刀鸣声,一缕带着刀光的风骤然吹来,卷走了那滴酒。

  与此同时,刀柄和酒坛子都倏然闪过亮芒,好似变回了最?初在它们各自主人手里的模样。

  只是那亮芒转瞬即逝,旋即那刀柄和酒坛子就黯淡了,那酒坛子在司暮手里转了转,倏而化作轻烟,四散而去。

  只有地上残留的酒液在慢慢变幻成刀锋的模样,与刀柄融合在了一起。

  变作了一把新的刀。

  司暮将它捡起,站起身来,凝神感应,再感应不到酒中客和刀客的气息,唯有沉淀了千余年的凛冽杀气缠绕其上,似乎随时可斩敌千万。

  还待细看,四周景象如陈旧残纸,簌簌破碎。他下意识回头,就看见谢清霁一步跨来,自然而然地揪住了他的衣袖:“秘境碎了。”

  困了他们不知多久的秘境,终于以酒中客和刀客的彻底离去而破碎消散,露出外界的真面目。

  ……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。

  环境空阔,景色优美,压抑在心的抑郁之情也消散了几分。

  连谢清霁都忍不住微微舒口气。

  但他旋即想到他们最初是怎么来到这的……又面色微沉。

  天道。

  司暮已将那刀收了起来,自然而然地望着他,等着他决定接下来要做什么。

  谢清霁在此处感应不到天道的气息,转念间便有了主意:“我想去一趟无归崖。”

  这名字太敏感,司暮眸光一闪,紧接着便听见谢清霁淡然而坚定道:“去取剑。”

  ……

  与此同时,距离飘渺宗七八千里外的某个城镇里。

  这是个颇富庶繁华的小镇,民风简朴,平日里就算不是过节,也很?是热闹。

  又兼之此地并不设宵禁,晚上众人闲下来了,家家户户互相拜访是常事?。

  可最近这镇子里却骤然安静了下来,夜色一起,众人便匆匆忙忙地进了屋,偌大一条街上,竟是一个人也无,每家每户都关紧了门窗,躲在里头,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。

  原因无他,是因为最近镇子里出了件怪事。

  先是街尾的书斋老板疯了,半夜三?更到街上来回地走,握着本书册,大声念着书中词句。

  有人不堪其扰,出去制止,结果被书斋老板摁着打了一顿。

  那书斋老板是个落举书生,文文弱弱的,他能将制止他的大汉胖揍一顿已是令人震惊。

  但更令人震惊的是,那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大汉龇牙咧嘴地回去歇息了一天后,在第二日半夜,拎着把杀猪刀,也加入了朗诵队伍。

  他嗓门大,口音又不甚标准,大半夜地在那粗声粗气念叨“为伊消得人憔悴”,实在惊悚。

  而他家人闻声而来,俱是一脸茫然,根本不知道大汉是何时出去的,更不知他为何如此。

  那文弱书生?执意要念书,众人劝阻不得,只能将他敲晕送回了家,而那大汉是惯常杀猪的,一身腱子肉,看着就很不好惹,手里还拿着把杀猪刀,反抗起来格外剧烈,连连撞翻了好几人,刀也刺伤了好几人。

  好在那几人躲避及时,伤口并不算很?严重。

  不过?这也让场面一度失控。

  一片混乱中,谁也未曾留意到一缕浑浊的气息从大汉身上散溢出来,悄无声息地就附在了被他刺伤的几个人身上。

  大汉精神亢奋,根本听不见别人劝阻,执意要游街念书,众人拦他,他便奋力反抗,一张脸憋得通红,一边嚷嚷着“问世间情为何物”,一边舞着锋利的杀猪刀。

  他势头太猛,刀尖锋利,众人也有点害怕,纷纷让开,折腾了大半夜,皆无可奈何。

  直到晨曦初透,众人都筋疲力尽了,他才猛然止声,站在原地愣了片刻,扑通一声倒地。

  哐当一声刀落地,被旁边一个眼疾手快的青年一脚踢远。

  众人这才敢围上来看他,却发现他面色如常,发出鼾声——他居然就这样睡着了。

  这事?匪夷所?思,但最?开始大家还都以为是意外。

  只道是书斋老板和杀猪大汉脑子偶尔坏掉了。

  直到接二连三?的,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半夜念书的队伍。

  先是第二夜被杀猪大汉刺伤的几个人,然后是一位卖花的小姑娘、年过八十的一位老阿爷、早起开早食铺子的老板娘……越来越多人半夜上街念书。

  无一例外都是随着书斋老板一般,念些或忧伤或悲切或缠绵悱恻的诗词。

  一旦有人阻拦,便格外凶狠地反抗,这个时候的他们,有着远超平时的力气,众人轻易抵挡不得。

  其余正常的人一开始还敢下去拦阻,后来发觉实在不对劲,都不敢出去看了,躲在家里悄悄观望。

  然后他们发现,只要天一亮,这些人就会立刻倒下大睡。

  发现这一点后,众人便干脆夜色一起就关紧门窗,任由那些疯了的人去念书,等他们天亮睡着了,再由各自家人带回去。

  如此折腾了大半个月。

  镇里县令终于意识到这可能不是生病的缘故,或许是有邪物作祟,赶紧派人去最近的修仙门派求助。

  奈何路途遥远,派出的人一时半会赶不过?去。

  而昨天夜里,意外终于发生了。

  那八十多岁的老阿爷,在走着走着,突然就没了声,倒在了路边。

  他家里人察觉不妙,顾不得邻家劝阻,小心翼翼地去将人抱回来——这回老阿爷没有反抗。

  因为他没声没息的,早已死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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