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0、夜游_恍然如梦(上部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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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0、夜游

  “不管有事没事,先包扎一下再说。”受伤的事可大可小,古代没有破伤风的疫苗,小伤口也可能害死人,不能马虎,所以,我拖着他就往自己的住处走,进了皇宫之后,我是大伤、小伤不断,养成了随身带药的习惯。

  扭不过我,十三阿哥一脸无可奈何的被我拖了过去,涂药、包扎,原谅我手比较笨的事实吧,因为经过我的处理后,十三阿哥受伤的手被包成了熊掌的样子。

  “你确定我要这么出去?”他把失去了所有功能的“熊掌”在我面前晃了晃,我心虚的低头,要这么出去,估计侍卫们会以为十三阿哥遇刺了,而且手被打断了。

  “还是算了,一会叫你的小太监重新给你包扎吧。”我一边伸手准备扯下那厚厚的绷带一边说。

  “那你还要不要出去?”十三阿哥好心的提醒我。

  “要!当然,前提是你的身体没事吧?对了,你还没说,究竟是怎么弄伤的呢?”我盯着他的手,准备摘下绷带,可惜十三阿哥完全不肯配合,反而挣脱了我的手,率先站了起来。

  “要出去就换身衣裳,你应该有带宫装以外的衣服吧,换上我们就可以走了。”见我点头,十三阿哥自动转身,出门之后,又随手替我关好了门。

  看来,那几身百姓的衣服算是派上用场了,我火速从包里拽了一身,水蓝色的棉坎肩,白色的上衣,和坎肩同色的裙子,感觉还不错,头发是简单的辫子,也不必重梳,拉开门蹦到院中,十三阿哥却正独立在院中一丛竹下。

  “走吧。”想到马上就能离开着黄金的牢笼去透口气,心情也一下雀跃了起来。

  “嗯!”十三阿哥上下看了我几眼,才出了这么一声,也不知道是说我们可以出发了,还是说我这衣服还可以。

  混出行宫的过程比我想象的容易,行宫毕竟不是皇宫,守卫见了十三阿哥都忙不迭的行礼,根本没有留意站在后面的我,就这么轻松的出来了。

 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,忽然觉得,外面的空气好象比里面的要新鲜很多,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吧,久违的自由。

  见我有点贪婪的呼吸着,十三阿哥有些奇怪的问:“怎么了,有什么味道吗?”

  “有啊。”我闭着眼睛,陶醉的说。

  “什么?我怎么闻不到。”十三阿哥见了我的样子,也用力吸了口气,然后皱着眉问我。

  “你闻不到吗,这是自由的味道,清新、爽朗的自由的味道。”我摇着头,诗意十足的说。

  “自由?自由也是有味道的?这我到是头回听说。怎么,你很喜欢这个味道吗?”沉吟了片刻,十三阿哥忽然说。

  “当然了,生命诚可贵,爱情价更高。若为自由故,两者皆可抛。”我朗声说着,一个念头同时钻进了心里,找个机会,离开皇宫这个牢笼,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。正想着,手臂却猛然一紧。

  “我有点后悔了。”惊讶的回头,看到的是十三阿哥的眼睛,在幽暗的月光下,那样的漂亮,他们兄弟,都有一双好漂亮又神采飞扬的眼睛。

  “后悔什么?”我心里有了些明了,却也惊讶,他怎么知道了此刻我的想法。

  “你这么喜欢自由,早晚会离开的,对不对?”他用力拉近我,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,等待我的回答。

  “我——当然早晚要离开了,皇宫里的规矩,宫女到了二十五岁,都要放出去的,我当然也不会例外了。”我笑着说,此时的十三阿哥有点奇怪,还是不要招惹的好。

  “那,你会不会为了什么理由留下?”他固执的问。

  “什么理由?”我有点苦笑的想,一个女子留在皇宫,理由无外乎是成为皇帝的妃嫔或是成为皇子皇孙的姬妾,不过这些,也不是我能掌握的,“也许会,也许不会,这不是我能决定的,不是吗?你今天晚上有点奇怪,我们还要不要去玩?”我老实的回答。

  “也许会,也许不会……”十三阿哥重复了我的话,眼中的神色快速变换,片刻之后,我熟悉的笑容又重新出现在脸上。

  “我今天是有点奇怪,只是觉得你会从我的生活中消失,感觉怪怪的,不过这些也不是我们能掌握的,再说,宫里的人不知有多少渴望挣脱开来,海阔天空自由自在的生活,只是,这样的想法,是奢望罢了,到是眼前,该好好玩玩才是。”说罢,就拉着我快步向前了。

  “说的有点今朝有酒今朝醉,明日愁来明日忧的味道,不过,我喜欢。”笑容是最容易感染人的,将来的事情没有人知道,其实我是知道一点点的,不过,我自己的将来,我是一无所知的,及时行乐,才是第一要物。

  泰山脚下的小城,民风淳朴,但是夜生活却单调的可以,找了很久,才找到一家小馆子,由于天色已晚,好菜已经没有了,所幸是还有些酒,店家想了想,才端了刚刚摊好的煎饼,配上地产的大酱、小葱,给我们送酒。

  估计这样粗俗的食物,十三阿哥是第一次接触,看着煎饼、小葱、大酱,一时不知如何下手,我却已经迫不及待的在煎饼上涂上薄薄一层酱,有丢了些葱进去,爽快的卷了起来,大大的吃了一口,和现代时吃的口感不同,毕竟这煎饼是刚刚出锅的,口感好的不得了。

  这里喝酒的容器也不是小巧的杯子,而是粗瓷的大碗,少少的倒了酒进去,浅浅的尝了一口,辛辣的感觉直冲肺腑。

  见我辣得样子,十三阿哥也忍不住笑了,学着我的样子卷了煎饼,吃了一口之后,半晌才点了点头,表示不错。

  我有些惊讶,一个皇子竟然也能吃这个东西,而且吃的这么香甜,不过,心里更多的却是高兴,爽快又没有架子的人,总是一个好的伙伴。

  大口喝酒,大口吃煎饼,一会的功夫,已经觉得眼前的十三阿哥摇摇晃晃的,当然不是他坐的不稳当,而是我的酒量太差了,再喝下去,恐怕就要走板了。

  “停——我们进行下一项吧,不能再喝了。”努力纠正有点硬的舌头,我猛的站起来拉起十三阿哥就往外走。

  “客官,承惠一钱银子。”掌柜的见我们要走,连忙跟了过来。

  “多少?”我舌头打结,“开——开什么玩笑?”

  “您老看,一坛酒一钱银子,煎饼是小店赠送的,可没敢朝您多要。”以为我限贵,老板紧张的解释。

  “拿着!”十三阿哥已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银锭子给了老板,“余下的赏你了”,说完拖了我就走,合着,也以为我不知道行情,嫌贵了。当然,平心而论,那小银锭子足有二两,赏给掌柜,还真有点可惜了。

  “接着我们去哪?”我问。

  “当然是回去,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,何况你又喝醉了。”十三阿哥好笑的说。

  “不回去!我没醉,只是有点头晕而已,一会就好,我们再找玩的地方吧。”我拉着十三阿哥,恳切的说。

  “这么快就玩野了?今天晚上不行了,不过也不是马上回宫,你回去好好睡一觉,改天再玩。”多半是知道,和此时的我讲不出什么道理,十三阿哥只好迂回的哄我。

  “不行,我还没玩够,不对,除了吃煎饼,我根本没看到别的什么,不算数。”其实我只是头晕晕的,但还说不上醉,不过借酒装傻。

  “今天再不回去,万一给李谙达发现,你以后想要出来可难了,还是先回去吧,江南的晚上比这里热闹不知多少倍,大不了我保证,到了江南,再领你出来痛快的玩。”不知真相的他,继续说。

  “要回去也行,先回答我一个问题。”我准备见好就收。

  “什么问题,我知道的都回答。”十三阿哥乖乖的上套了。

  “你的手怎么弄的?”我问,总觉得没有答案,心里就像少了样东西似的奇怪。

  “哎!怕了你了,昨天不小心被竹子划的,你看也看了,包也包了,问也问了,总该放心了吧。”他有点无奈的说。“这样……那回去吧。”真有点醉了,被风一吹,头重脚轻的感觉更明显,没走几步,就趴在了地上。

  “还好吧?以后可不敢让你喝酒了。”似乎有谁这样在我耳边说,接下来的事情就记得不是很清楚了,只觉得自己好像在船上,轻飘飘又摇晃着,很舒服。

  再清醒时,海蓝正在用力摇我,见我睁开眼睛,才说:“懒虫快起来,皇上马上要起驾了。”

  一句话打散了我所有的瞌睡虫,匆忙起身,发现穿的依旧是便装,这才记得昨天晚上喝醉的前后,幸好包袱没有怎么动,换过衣服匆匆收拾一下就好了。

  再次环顾屋子,床边的竹杖,幸好没有忘记,匆匆取了往外走,海蓝有些奇怪的说:“山也爬过了,还带这么个东西做什么?”我一笑不语。昨天虽是醉了,但他的话还是听到了,竹杖身上有一块浸入竹质的痕迹,淡淡的,却是红色,我想,我知道那是什么,这根竹杖于我,是一件太珍贵的礼物了。

  康熙每次南巡,视察河工都是一项重要的工作,这次当然也不能例外,从泰山起驾,直奔的,就是黄河。

  该怎么形容这条千百年来被称为母亲河的河流呢?和它流经的黄土高原一样,黄得如此彻底,只要见过的人,不必别人提醒,便都知道,这是黄河了。

  春汛将至,河道的官员正组织民夫日夜加固堤防,春寒刺骨,这里却到处是赤着脚挑土背石的百姓,没有很多的工钱,甚至没有工钱吧,百姓们却如此的卖力,只为了一个最淳朴的心愿,就是守住自己的家园。

  大堤上站着很多人,却没有一点声音,寂静中,只听到康熙的一声长叹,这叹息,也许已经在很多人心中徘徊良久了,哀民生之多艰,太平盛世尚且如此,遇到乱世,老百姓该怎么生活?

  沿着河岸一路走一路看,不觉就到了开饭的时间,有女人和老人抬了几个大锅来,民夫们拿了碗排队盛取,距离不远,不过一时倒也看不清吃的是什么。康熙去忽然说:“李德全,去端一碗来给朕。”

  天气依旧寒冷,站在后面,我却分明看到几个山东的地方官员猛用袖子在脸上蹭。

  李德全应声而动,先在海蓝那里取了一直御用的碗,又命我带了象牙筷子和银勺子候着,自己则小跑着过去,盛饭的女人有点不知所措,向这边看了几眼之后,终究还是盛了几勺子。

  李德全返回到康熙身边的时候,我早已候在这里,碗里的东西是淡黄色的糊,正觉得可能是苞米面糊糊的时候,手中的银勺子却搅起了几根菜叶,同时,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也直冲了过来,今天着急赶路,并不曾吃过早饭,也幸好没吃,不然,此时怕也吐了出来。

  有点迟疑的呈上了这只碗,康熙却似没有留意到我和李德全的表情,毫不迟疑的吃了一大口,四下里,民夫都已经停下了吃饭的动作,静静的看向这边,周围,更是安静的可以听到呼吸和心跳的声音,每个人都在等待。

  康熙咽下了口中的东西,片刻之后,却吩咐,“李德全,传旨,今天朕和所有官员的午膳全部分给这里百姓,你去把这个,抬来,在场的人,每个人吃一碗,你们都尝尝。”说到尝尝的时候,康熙的口气忽然加重了几分。

  几口吃掉了碗里的东西,几个御前的太监已经将刚刚那只锅抬了来,并有几十个粗瓷的大碗,海蓝从后面赶过来,帮着我先在大锅里试了试有没有毒,然后才拿带来的餐具,先给太子、四贝勒和十三阿哥盛了。

  还没端近,已经看见太子皱了眉头,一副嫌恶已极的样子,想来,如果不是康熙这时正盯着他看,这位太子爷准会连碗一起丢到我的头上。倒是四贝勒和十三阿哥,都是毫不犹豫的接了,然后和康熙一样,大口的吃了起来,成大事的人,成不了大事的人,即使我不是已经知道结局的人,这时,也多少看到了。

  果然,转身的时候,康熙正好将目光转开,虽然只是一眼,但却包含着很多,失望、叹息……

  一碗糊糊过后,我们奉命先到岸边扎行营做准备,看着一个接一个的帐篷平地而起,眼前晃动的,却始终是那样的一碗淡黄色的东西。

  天黑的早,今天又是赶路又是巡视,中午又用得如此简单,看康熙忙着和官员说了阵子话,李德全抽身出来,叫人预备些饭菜。我们这里有很多山东的特产,加上宫里带来的山珍海味,没想到,李德全却说:“万岁爷吩咐,今天只预备一个锅子,并一碗米饭。”

  没有人再说什么,今天康熙看到百姓们生活艰苦,既是明君,心里难免有触动,有这样的举动,虽然不见得省下太多的银子,但却是一个姿态。

  在帐中吃过饭后,就要出去走走,这才想起,海蓝今天同样不用当值,但是从吃饭到现在,却始终没见到她。

  其实同在乾清宫当差的时候,我并不认识海蓝,毕竟,那里地方大,人又多,我去的时间又短。倒是这次出来,要和她同坐一辆车,还要同睡一个帐篷,彼此才渐渐熟识。

  在这宫里,宫女们天天想的,无非是个归宿,留在宫里,争个出人头地,出去,嫁得风风光光,那日闲来无事,也拿这话问海蓝,她说:“出去,一定要出去。”

  “有人在等你吗?”我的玩笑,在现代,问朋友有没有男友,并不是一个很唐突的话题,不过,在这里,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,这话,在宫里,是个忌讳。

  “怎么没有,阿玛、额娘都在等我,怎么,难道你就没有家里人等你出去吗?”海蓝倒象是不懂我的意思似的,如是回答。

  “我……怎么会没有。”愣了片刻,我才艰难的回答,其实我是真的不知道有没有在等我出宫去,如果我一直滞留在这个身体里,那么,将来出宫,我是一定不会回那个家的,我宁愿四处流浪。

  “出宫之后,你打算做些什么?”我又问,海蓝已经十九岁了,出宫指日可待。

  “做什么也好,只要和家人在一起,做什么都好。”海蓝的声音有点恍惚,就连视线也是,这时我们正在马车里,海蓝虽然没有掀起帘子向外看,但是,视线却好象已经穿越了眼前的屏障,看到前面去了。这个神情,我熟悉,在现代写东西的时候,这样的神情,经常出现在思念心上人的男女身上。

  你有心上人吗?这个问题我几乎就要问出口了,但是终究觉得唐突,只好硬声声的咽了下去。

  ……

  心里想着海蓝不知去了那里,人的脚下却没停,已经在行营绕了小半圈了。

  “啪!”一声脆响,从我面前几步远的一个帐篷里传出,接着是闷闷的咕咚一声响,好象是什么倒在了地上的声音。

  好奇心驱使着我走近了几步,帐篷左右并没有人把守,只是还没靠近,“贱人!”一个男人的低哼,已经吓得我几乎跳起来了。

  这个声音我虽然不常听到,但是却很熟悉,因为他属于皇宫中,我最讨厌的人——太子。

  左右前后忙乱的看了看,月下,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,还好,我松了口气。

  “不!”帐篷里,一个女声刚传出又似乎被什么捂住了,伴随着的,是一声撕裂布料的声音。

  我猛的转身,那女声也是我熟悉的,海蓝,难道,她和太子在帐中,下面的,我几乎不敢去想。

  深深吸了口气,我又凑了过去,我知道,好奇心可以害死猫,但是,眼下,里面的人是我认识的海蓝,如果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,我又怎么能走开呢?

  稍稍的揭开帐篷的一角,眼前的情形让我目瞪口呆,海蓝躺在帐中地上,衣衫已经被撕裂,双手被一根黄色的腰带牢牢绑着,嘴里也被塞进了一大团布,背对着我的方向,太子正站在那里。

  他的声音不大,却在这静夜显得分外的阴寒,“贱人,你以为呆在皇阿玛身边,我就拿你没办法了?现在,你还不是落在我手里,聪明的话,就乖乖听话,也少吃点苦头。”

  回应他的,是海蓝拼死的挣扎和喷火的目光。

  我只觉得自己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,一直知道这个太子乖僻张狂,却不知道他可以无法无天到了如此的地步,头一个冲进脑子里的念头就是大喊,但是又立刻否定了,喊了人来,太子固然会受到责罚,但是海蓝恐怕就活不了了。找根棒子,打死这个禽兽,不,即使打不死他,敲昏他也好,是个主意吧,我开始四处看,寻找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。

  冷不妨,斜刺里,一只大手从背后伸来,捂住我嘴的同时,将我快速拖了开去。

  “放手”我挣扎,但是发出的声音却含混不清,天呀,不是我还没救到海蓝,已经先被太子的人发现了吧,不行,我不要被灭口,在被拖开几十丈绕过N个帐篷之后,我从头上拔下了一根钗子,刺向拉着我的大手。

  身后的人闷哼了一声,终于算是放开了钳制我的手,我借机转身,正准备再刺他一下,却赫然看到了一双乌黑深沉的眼眸。

  “怎么是你?”大惊之下,好容易,才找回自己的声音,“你竟然是帮凶?”无名之火在心头烧起,这些皇子,果然都不是好东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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