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一章_袋中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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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一章

  这头军机大事叙罢,那头再说,霍尔金耶芙娜自从恢复了人形,就一直躺在山坡下,原处不动,彷如死了一般。萨科琴娃本惧其怪,她这番模样,更是敬畏远之,不敢上去招惹。小中华却不知好歹,隔不上一会儿,就去摸摸老婆子,要么就拿个小玩具,跑到婆婆身边,自顾玩耍。母熊倒也不撵他,任他在身边嬉戏,她只仰天躺着,似在假寐。其消闲之处,与周匝忙碌的景象,天差地别,恍如是天外横插入的另一幅画卷,亘在营区之间。

  午饭之时,萨科琴娃托李东龙来带孩子回去吃饭,霍尔金耶芙娜听到东龙的说话声,霍地一骨碌爬起来,李东龙也招呼她去吃饭。霍尔金耶芙娜却冷不丁问:“你当初抓住我的那时节,使的是啥功夫,怎的会有毒侵体肤的感觉?一疼一麻,难以抵受。”此言没头没脑,李东龙愣了半天,恍然道:“哦,那叫‘五毒手’,在下也是迫不得已,才用了那歹毒的招数,你现下没事了吧?”母熊摇摇头道:“无碍了,当时可真要了老身的半条命去,这功夫咋练的,能教教我么?”

  李东龙诧异道:“你练那劳什子作甚?实不相瞒,那招式练起来不难,可习练之时要配齐许多毒物,才得以熬炼得毒手,麻烦得紧。再说你本是高手,又何需费那无妄的精神哩。”老婆子站起身来,跟着他俩一头走,一头说:“你那毒手厉害之极,老身也受不住,想那些怪物也是活的,定怕剧毒,老身若练会了,含毒必多,料想来定能毒倒它们。就使不用来驱怪,就是留着防身,也是好的。”李东龙知她这些时日,已去戾气,不会再轻易伤人,且大伙儿供她吃喝,等如是豢养着她,不虞她起歹心行凶,因此上沉吟了半晌,快入营地的时候,终于答允了下来。在李东龙想来,婆子既列同盟,自是要信任之,且教会她使毒手,若真能在巨怪身上凑效,也是个不错的进益。

  既得允肯,老婆子便安心躲至林子边,背着人生吃了一头驯鹿。吃饱之后,她还帮人们搬轻弄重,重建营帐的人们得她大力相助,活儿干得飞快,天尚未黑,已重建了大半。当夜伊凡调拨人手,分拨埋伏在营外高地,枯守了一宿,却并无一只怪物出现。捱至天明,人们方才下坡归营睡觉,睡了两个时辰,李东龙爬起来,就找到霍尔金耶芙娜,开始传授“五毒手”。两人避开众人,悄悄飞窜至较远的林子里,看看四下无人,李东龙便先将五毒手的基本功夫和招式教演给她看。霍尔金耶芙娜虽从未学过中国武术,但五毒手招式简单,极易上手,李东龙演了三遍,老婆子已然学会。

  李东龙看看天色尚早,见之练得纯熟了,便让她停手坐下来,郑重地宣讲:“在下家学渊源,但这五毒手本非我家传之武艺,乃当年家父偶得的一本秘籍,在下生性好奇,磨着我爹爹,硬是软磨硬泡学来的。这五毒手本系我国古代中医为炼制解毒药,须得亲入深山瘴地,活捉各式毒虫,方能配药救人,天长日久,悟出的捕毒功夫,并非为的争强取胜。在下学之,纯系探究武学,并无沉湎之意,功夫却也就练得并不深。其招式简单,一学就会,也没甚出奇之处。今日你再多操练操练,明日咱们再抽空说那熬毒的法子。”老婆子依言留在林内苦练,李东龙则回去将此事告诉了张平安,请示机宜。

  平安甚是纳闷,自道熊人己力沉雄,还要学甚五毒手,甚是纳罕,捻须沉吟良久,对李东龙道:“五毒手我也知道,乃当年四川神医马风子所创,练起来并不难,倒是要配齐应用的物什,则千难万难。哦,你看看我说得对不对,要清明时节的夹底泥;还要四脚双头蛇、绿背朱砂肚的大蜥蜴、金背蜈蚣要一尺长以上、碗大的黑毛蜘蛛、雌雄金线蛤蟆,这五种毒物,出产地分布中国十八省,还得捉活的,谈何容易?捉了活的,还得好好喂养起来,俟五月端午交节,才能将五毒搁到夹底泥上捣烂,再用铁砂白醋烧酒青铜砂,混合拍打,朝夜不停,苦练够三遍寒暑,尚未必能成。毒物既多且分量重,一沾人身,其毒入骨,初练之人,必须以解毒药水洗手。太过繁复,人五毒教素来玩毒物,金蚕盅毒天下无双,成名已久,因此才将此歹毒功夫偷学去,奉为圭臬,服膺其毒,我等光明正大之士,学它何用?”李东龙听得眼睛也直了,教主说得比秘籍上写得还好,不禁拜服。

  说着话,丑面开完会回来,张平安将此事说给他听,丑面也是纳闷,脱口道:“异种之心,我等怎猜得透,莫要着了她的道儿,李先生教了她没有?”李东龙如实相告,丑面眼珠一转,便道:“李先生,小弟觉得这功夫还是不教为宜。你就明日敷衍她说此地毒物难凑齐,只有中土才有,还是俟她何时去中国了,再教也不迟。”张平安附和道:“老三说得不错,唉,二弟呐,你也忒答应得快了。”李东龙也觉自己托大,隔日便以言语敷衍:“婆婆,这五毒手,顾名思义,熬毒必用五种毒物,分别系三十斤地下五丈的净土;一条四脚双头毒蛇;一只绿背红肚子的大蜥蜴;一条起码一尺长的金背蜈蚣;一个黑毛蜘蛛得选比碗还大的;雌雄金线蛤蟆十对。这些物什,此地一样也难找到,咸系中国的毒物,也只有到中国去找来配齐,方可熬炼。莫如等此间事了,我就带婆婆回中土,咱们再慢慢收集并熬炼,你看可否通融?”霍尔金耶芙娜不由得黯然伤神,口上虽说无妨,可脸色凝然,冷若冰霜,李东龙见之,心底生寒,忙又去告诉平安。

  大伙儿只好睁一眼闭一眼,不声不响,静观其变,满望她能随时间而淡忘之。再说转眼过了五日,怪物竟不再来抢食石头,连一只鬼影都无。至第六日上,基辅飞艇回航而至,隔日莫斯科飞艇亦抵达,地上人们欢迎之至,三路军会师,黑衣会八大修罗齐聚一堂。会晤感慨,兄弟手足情深,一言难尽。

  原来两艇分别接得沙皇敕令,反纛东、西,莫斯科飞艇自白令海峡绕至堪察加半岛,绕鄂霍茨克海西归,而基辅飞艇则自巴伦支海岸返航。其间基辅飞艇遇上巨怪潮涌东向,路上耽搁了些时日,因此二艇一前一后抵达,相隔仅仅一天的时间。艇上的人们众口一词,咸叹服巨怪之多,虽然为丛林阻隔,夜暗模糊,但却天天能俯瞰到无数巨怪人头攒动,往这面如洪水般急急忙忙聚拢来的场面。

  兄弟相见,同伴重逢,说不尽的沿路风光,道不明的巨怪百态,唏嘘不已的追悼死难,感慨不休的北国沧桑。气氛热闹,人们如逢节日,话匣子再也关不上。酒肉盛宴,川流不息,流水价地摆布吃喝。

  西伯利亚灭怪战争,仿佛真如格里高利所料,万事顺遂,俄国人将之传得神乎其神,心慕中都当他是神灵,如操控棋局的国手,步步契合,关关得势。毕竟这场战争,至今未尝一败,人们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,而霍尔金耶芙娜则落落寡欢,躲避人群,孤僻度日。小中华或黑衣会众也有来搭理她的,她却总归是一副冷面孔,郁郁寡欢,极少言语。旁人亦无可劝慰,只索放任,暂搁不表。

  春残日暑,营区内白天没甚活干,非是睡觉打盹儿,就是练武耍子,黑衣会众早适应了此地的生活,日子过得有条不紊。西伯利亚人迹罕至,有人的地区也是人丁不多,地名不详。营区的西南面隔开草原,是一片丘陵,古朴美丽,丛林茂密,山毛榉和灌木丛生,乃消夏的好去处。troll巨怪自打那回撞营败退之后,再没有出现一只半头,彷如从所未有过它们的存在似的。这日闲来无事,几个黑衣会又睡得饱,精神健旺,便手嫌脚痒起来,结伴带着张中华出来游山玩水,所去的正是那古木参天的山丘之地。

  张平安就是此行之领头人,带着八个养子,出来踏青,左顾右盼,看见四维山川相缪,郁乎苍苍。草绿树青,苍松翠柏,浓荫匝地,花光浮动,说不出的欢喜,道不明的畅快。天空从柏树高高的树冠之间露出来,空气里飘逸着密林的芳香。隐匿的鸟儿窃窃低语,果实和树枝落下时擦响树叶,沙沙有声。双龙修罗和老大云龙修罗,分侍张平安左右,指东指西,谈谈讲讲,喜悦无限。萨科琴娃则牵着儿子,相随其后,丑面则走在小中华身侧,考校他背诵唐诗。大力修罗魁梧颟顸,与中华相处日虽短,却已混得厮熟,在一侧插科打诨,跟三哥捣蛋,一会儿鄙薄唐诗背来毋庸,一会儿逗引张中华分心。后首飞天、玉面两兄弟随侍范恩伯和李东龙二人左右,谈谈讲讲江湖轶闻趣事,不时发出会心的笑声。

  林荫蓊蔚,这一行人分草拂树,来至一棵参天古树之下。但见枝柯虬结,绿叶漫天,轮囷蟠薄,修耸蓊郁,风声吟啸,若在深山大壑之间。大树皮尽脱剥,筋骨刻露,毛鬣不多,不知何代物也。日光给树叶筛成流动的光影,斑驳参差,铺在中间长长的一条甬道上,弯成花纹,黛色染襟。四下里寂无人声,树上鸟啭虫鸣,树叶又给微风吹拂,飒飒作响,真有“蝉噪林愈静,鸟鸣山更幽。”之意境。

  众人怕教主走得累乏,都要在此休息,平安自然不拂众意,欣然在树根上坐下,众人依序坐在大石和树根上,不消多时,便已心意清凉。大力修罗摘来树果,与诸人分食,甚是惬意。正在闲谈,忽见霍尔金耶芙娜从林中走出来,低头徐步,嘴巴里兀自啾咕,众人不知它在做甚,大感稀奇。

  霍尔金耶芙娜没头没脑地从林子深处走出来,起初并没看到张平安他们坐在大树底下纳凉歇脚。张中华格格笑着叫:“奶奶,你在干嘛呢?快,来这边玩啦!”老婆子闻声一愣,及至看清了众人之所在,面上并无异样,一仍其旧的冷漠,回答孩子:“不啦,奶奶累乏了,想回去歇歇,你们好好玩吧。”张平安高声道:“婆婆,我二弟虽还未教你熬炼之法,但碍于毒物难觅,你莫怪他,容他些时日,练功是急不得的。您热心除怪,大伙儿都领你的情,都不把你当外人。婆婆有何想法,百言抄一总,巧语不如直道,你尽管直说,咱们是一条船上的,任谁都能帮您,别憋肚子里,憋坏了身子可不上算。”老婆子摆摆手,自顾自头也不回地走了。百度一下“袋中人杰众文学”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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