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四十六章_袋中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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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四十六章

  张承德眉头一皱,既欲立时突破两个拦路狗的阻挠,又已立心杀人,说不得还是祭出“云龙雾现”,心想:“虽说胜之不武,但毕竟救人要紧。你这两个鬼子算是倒了大霉了,今日晦气,明日在阴间谦光,也算是我给你俩的造化。”心念及此,两支“火冰雾”已喷出铜管,两名刀客应手倒毙,绝无片刻挣扎,两人不明不白、糊里糊涂而亡。

  洋人咕咚倒地,承德刚要抬脚,背后三名打手自扶梯后蹿上来,大声叱喝,手枪一齐瞄准了承德背后,眼看就要枪毙当场。这三个老毛子精于偷袭,手法老道,闻得外敌来袭,不逞血勇,自后尾随上来时默不出声,蹑手蹑脚,脚下声轻,承德不遑敌人背后悄没声儿掩至近处,才呼叱举枪,已然不及趋避,心下已凉了半截,忙一把将惠芳拉至身前,决以己背遮掩相佑。

  情势危峻万分,张、杨二人心有拘囿,凶险之处,更是分分钟便要惨遭非命,饮弹而亡。

  惠芳紧紧抱住承德的左臂,将头埋入他怀里,闭目待死。承德耳中荡响斥骂之声,叽里咕噜,语意虽不明,但气势汹汹,自分枪声便要响起。

  殊不料他忽听到洋人骂声里蓦然夹杂着“啊哟”的呼痛声及受伤的呻吟和倒地的轰隆、咕咚之声,交辉相映。他心里已转了数转,千丝万缕,一会儿是自己中弹倒地;一忽儿想到惠芳会遭侮辱、被杀戮,胡思乱想之中,就是万万想不到,自己此时此刻听到的声音,匪夷所思。

  承德抱着惠芳俯身前窜,脚下一转一绕,面孔转过来一瞧,不禁哑然失笑。惠芳听到他竟笑起来,不禁错愕,心想:“承德疯了么?”抬头见他笑容不似疯癫,便也斜目朝敌人方向看去,一见即欢然从承德怀里跳起,拍手轻呼:“啊,我们得救啦!”但见三个持枪的洋人陆续倒地不起,背后一个矮小的人影,手指倏伸倏缩,快逾闪电奔雷。

  承德看见这人,大喜过望,但耳畔断断续续传来女人尖叫声和墙壁上咚咚的怪响,他想起寻找小红乃当务之急,便不及上去与救命的人相见,只向那人使了使眼色,将惠芳托付给她,自己则掉头朝那叫声传出的方向奔去。

  他一脚踢开门牌号为三一七的皮门,入内四下一瞥,空无一人,退出来又转至隔壁三一九,破门而入,兀自无人。他再急扑三一五,仍旧闯入的是间空房,而叫声和撞击墙壁的声音,却始终在三一五和三一九两扇门之间回荡。承德废然一怔,转而急怒攻心,大叫:“崔小红,崔小红,你在哪里?洋鬼子,他妈的,你们把小红藏到哪里去了?!”便只这么一分钟之间,楼梯下又冲上来两三拨杀手,那瘦小的人扼在梯口,出指如风,上来一个老毛子,还没看清人影,已给点了穴道,骨碌碌滚下去;上来两个睒眼就滚下一双,屡试不爽。

  杨惠芳已看清那人形貌,见是一个女子,青丝绿鬓,杏脸桃腮,明眸皓齿,虽凝神接战,满脸戾气,但究竟掩不住国色天香,倾城之容。便是杨惠芳乍见之下,也是心中怦然一动,登时生出亲近之意。这女子打退一拨儿敌人,便招呼惠芳道:“小妹妹,到我身边来,莫离开五尺。”惠芳依言走近,只见楼梯下人头攒动,呼喝斥骂,此起彼应,后首的打手虽个个孔武有力,身手矫捷,也都你推我挤,踯躅不前。

  张承德听得呼喝如雷,震得满楼皆颤,不知情形若何,奔过来一瞧,又惊又骇,对那美女问道:“狐王,你怎的来了,遮莫未卜先知,知道我们陷入危境了么?”原来这女子正是台湾高山族点穴高手鬼面狐王,承德见她下手狠辣阴毒,指指点人死穴,招招取人性命,每一个滚下楼的来敌,悉数在落地之前,便已毙命。

  狐王柳眉倒竖,恶声恶气地朝楼下詈道:“这班天杀的老毛子,曹立俊给他们害死了……”话未说全,已然泫然欲泣。

  承德大吃一惊,彷如半天里落下个霹雳,还道人多声嘈,自己听错了,又追问:“啊?你说啥?谁给害死了?”狐王“狐风点穴手”如狂风骤雨,将最后一名俄国打手点倒,俄国人坠倒翻过身子之际,狐王又在他百会穴后一寸五分的“后顶穴”上补了一脚,踢得他脑浆迸裂。后头的杀手见此威势,心魂俱碎,一时不敢再攻扑上来。

  狐王转过身来,扑入承德怀中,嚎啕大哭,承德心下拔凉拔凉,轻拍她背,连声宽慰。狐王哭了片刻,方才将别情一叙。

  原来她与曹立俊私定终身,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,立意曹立俊去哪儿,她便跟着去哪儿。逃出井上公馆后,两人与纪子修三人分别,曹立俊问狐王:“你此后上哪里去?”狐王害羞地答:“你去哪里,我自当相随,绝不相负。”

  “戴老板待我不薄,我向系蓝衣社员,曾宣誓‘入社则生,出社则死’,此生已属蓝衣社。我还是要回去替他效力的,你若没甚事做,莫如跟我一齐投奔他去吧?”狐王不知戴笠的来头,但立俊既这般相邀,她自点头应允。

  立俊大喜,拉着她的手,情不自禁地唱起:“革命的青年,快准备,智仁勇都健全。掌握着现阶段的动脉,站在大时代的前面……”狐王头靠着他的肩膀问:“你唱的啥?真能鼓舞人心!真好听!”

  “咱们军统训练班的班歌,也是局里头的局歌。……维护着我们领袖的安全,保卫着国家领土和主权……整齐严肃,刻苦耐劳,齐心奋斗。国家长城,民族先锋,是我们。革命的青年,快准备,智仁勇都健全。”曹立俊唱到动情处,引吭高歌,旁若无人。

  不想在回军统上海联络站的路上,忽遇一彪白俄,乱枪竞射小情侣。曹立俊忙挺身遮挡,子弹丛集,登时将曹立俊打成了马蜂窝。狐王亦身中多弹,倒地不起,虽伤重昏迷,却是一息尚存。

  白俄杀手离去后,工部局的清理工收拾出她的身子,正取出纸筋石灰等物收敛,狐王悠然醒来,不顾一切艰难地爬到曹立俊身边,又摇他的膀子又拍打,曹立俊一动也不动。她用一向从未使过的最大声音,一次又一次地在曹立俊耳畔大喊大叫:“立俊!立俊!”吓得那清理工人一大跳,劈手捂住她的口,夹起屁股扛起来就跑。狐王头脑中已经空白,甚么事也无暇去想,只是梦魇般一味想从窒息中挣扎出来似的不停地叫着,连泪水也似乎忘记流出来了。

  那清理工心地醇厚,宅心仁善,看她可怜,非但不告发,甚且延医救治。狐王象失了魂儿似的,呆然木鸡,任由医生用小手电筒照眼睛、听诊器听胸口,浑然不觉。等到回过神来,已过了三天。狐王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奇女子,自此隐姓埋名,乔装改扮,一俟伤口愈合,便悄然离开医院,暗中查访凶手来历。经多方设法,探明凶手系出俄罗斯总会,但主使者却是毫没头绪。这日狐王易容潜入总会,想探查主使者的线索,不期碰上张承德来踢馆,洋人火器犀利,承德一时分身乏术,难以抵挡,竟蒙狐王出手相救。

  承德闻之痛心疾首,怆然泪下,他虽与曹立俊无甚私交,但无论曹某平生为人如何,上海之战,他实出力抗日,大义凛然,令人敬佩。承德与之同舟共济一场,已是过命的交情,此刻突闻噩耗,焉有不悲痛哀绝之理?承德恨恨地道:“你道这俄罗斯总会是谁的走狗?”狐王摇头道:“我正是不知,因而孤身入虎穴,想一探究竟。”承德咬牙切齿道:“这白俄之众皆是那井上老贼的奴才!想是他们的主子不甘损兵折将之辱,密遣白俄杀你们,哼,可恨啊,可恨!”

  狐王颔首道:“你说得有理,若非如此,这些白俄与我和立俊无冤无仇,怎会来加害?若非老贼告知,这些老毛子信讯又岂能恁地灵通!老贼不仁,我也不义,他活生生的拆散了我和立俊,我也决不与之干休!”

  说话之间,楼下又复人声骚动,时值总会营业旺季,客人来来往往既多,一班厮养的打手、仆役多聚在二楼待诏支应。张承德攻来快如秋风扫落叶,一口气蹿上三楼厮仆歇脚的房间,居高临下,占据有利形势,白俄流氓和杀手仰攻维艰,一时被压得抬不起头。

  狐王点死了七、八个白俄杀手,底下的白俄一时不敢再上,隔了半晌,索洛蒙列夫自外面闻讯赶来,身后引着一队巡捕,指挥打手和巡捕,两人一组,前后掩护,交替登楼。众人朝上虚放数枪,才行得两三步,节节攀登,及至捱到三层,承德和狐王三人影踪杳然,已不知去向。

  众洋人惊呼怪叫,四散布开,逐屋搜寻,一时之间,叱喝踢门、脚步杂沓。

  读者须知,张承德自忖敌众我寡,巡捕一到,他们三人难敌人多,万事俱休,暗自急思退路,游目环顾,心中灵光一闪,拉着杨惠芳,招呼狐王一齐迳推那对扇弹簧门。大门应手而开,三人踅入房间,但见房间敞亮,既宽且阔,当中一张大桌子上,散乱地搁着衣物。一个女佣装束的中国妇女手中拿着熨斗,对着他们。女佣背后三个小孩子瑟缩作一团,吓得发抖,时不时有小眼睛小脖子伸出来,隔着女佣身上围裙的花边朝张承德他们张望。

  张承德见小孩子两女一男,女童年齿稍大些,男童只有三、四岁大小,孩子们脚上都穿着小小的溜冰鞋。想是早间三个小不点儿在房中溜来溜去玩耍,听到门外打斗和枪声,吓得躲到了女仆人的身后,寻求护翼。承德见那个小男孩倒也不十分害怕,两只小眼睛骨碌碌乱转,看看承德又瞅瞅狐王,继而盯着杨惠芳的脸蛋眨巴眨巴眼睛。张承德登时心头杀意全消,心口松了下来,不禁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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